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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那好,我把位置留給拉迪斯拉斯。你,埃蒂安,你在這兒等他。」

  「好的。」

  這時,又一個巨大的閃電包圍了他們,仿佛順著導線杆一直下來的電流穿過了他們的神經,他們以為挨了電擊。

  「馬蒂亞斯!……馬蒂亞斯!……」巴托裡喊道,他身不由主,感到恐懼。

  「要沉著!……我下去了!……你一定要跟上來!」桑道夫說。說話間他已抓住導線,想滑到下一個固定卡,再停下來等他的同伴。

  突然,他們聽到主塔樓上部有喊聲,似乎是從牢房窗口傳出來的。之後,喊聲一直往空中回蕩。

  「你們快逃!」這是紮特馬爾的聲音。

  話音未落,一道強光射出牆外,接著是一聲短促而沒有迴響的爆炸。這一次,既不是劃破夜空的斷續閃電,也不是空中滾動的雷聲。很可能,有人在主塔樓的某個窗口盲目放了一槍。不管是看守發出了信號,還是向越獄者開的槍,都說明越獄行動已被發覺。

  果然是獄吏聽到了某種聲響,叫來了五、六個看守,撲進牢房。馬上發現少了兩個犯人。窗口的情況證明,那是犯人出逃的唯一途徑。說時遲,那時快,在受到阻止之前,紮特馬爾探身窗外,向他們發出了警告。

  「不幸的人啊!」巴托裡大聲呼喚。「別管他了,馬蒂亞斯!」

  又是一聲槍響。這一次槍聲和滾雷聲混在一起。

  「願上帝可憐他!」伯爵說。「可是必須逃出去!來吧!埃蒂安!」

  時間緊迫,樓下各層的窗口都已打開。又是一陣槍響,發彈的亮光照耀著他們,還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也許看守們要沿著牆基搜索,以切斷他們的退路?也許他門會被主塔樓其他位置射出的子彈命中?

  「來呀!」桑道夫喊了最後一聲,便沿著導線往下滑,巴托裡也立即抓住了導線。

  這時他倆才發現,基石以下,導線杆在半空中搖晃,可供喘歇的固定卡一個也沒了。兩人隨著導線杆在半空中晃動,雙手撕裂了,子彈在耳邊呼嘯。他們用雙膝緊緊夾住導線杆往下滑,一分鐘下滑了八丈多。他們心裡在想,是否要掉進一個無底深淵裡!此時身下怒濤的吼聲已清晰可聞,他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導線杆通到激流裡。可是怎麼了?想爬回主塔樓的基石上去,已力不從心。況且反正一死,還不如葬身在這深淵裡。

  這時電光眩目,驚雷震耳。儘管塔樓尖端的避雷針未直接遭到電擊,但其電流已如此之強,致使導線杆灼熱發白,如同電瓶或電池放電時的鉑絲一般。

  巴托裡疼痛難忍,一聲尖叫,撒手掉了下去。桑道夫眼見他兩臂僵直,擦過自己身邊。

  鐵導線燒傷了桑道夫的雙手,他也鬆開了導線,從四丈多高的地方,墜落入福伊巴激流——神秘莫測的比科深淵。

  第七章 福伊巴激流

  大約是晚上十一點鐘,濃雲翻滾,暴雨夾著大冰雹傾瀉而下,像機槍子彈一般劈劈啪啪射向福伊巴水面,打在鄰近的岩石上。主塔樓各窗口的槍聲已經停止。費那麼多子彈射擊越獄者有什麼用呢?福伊巴激流即使能保全,也僅僅是屍體而已。

  桑道夫剛潛入激流,頓時感到水深流急,勢不可擋,隨後便被捲入深淵。刹那之間,充滿強烈電光的淵底變得漆黑一團,隆隆的雷聲消匿了,只有激流的怒吼震耳欲聾。原來,他被帶進了一個連外界光線都進不來的水洞之中。

  「救救我呀!」

  這呼聲不遠,是巴托裡發出來的。冰冷的水剛剛使他蘇醒過來,但他已無力遊出水面,眼看就要沉下去,若不是一隻強有力的胳膊拽住了他,馬上就會淹死了。

  「我在這兒……埃蒂安!你什麼都別怕!」

  桑道夫一手托著同伴,一手劃水。

  情況十分危急。巴托裡觸電後四肢半癱,幾乎不聽使喚。燒傷的雙手與冷水接觸雖有明顯好轉,但仍然沒有力氣游泳。除非被水吞沒,桑道夫一刻也不拋棄同伴,可他此刻連自身都難保了。

  激流朝哪個方向流去?流到何處?注入哪條河?哪片海?全然不知。即使桑道夫知道這條河是福伊巴河,形勢也不容樂觀。因為人們並不知道激流泄向何方。在伊斯特裡半島上的任何一條支流中,找不到一隻封口的空瓶子,因為人們扔在洞口的封口空瓶,不是在黑洞中被撞碎,就是被激流帶進了地層的深溝。

  激流攜帶著越獄者向前奔騰,極大的流速使他們更易浮在水面上。巴托裡已不省人事,像僵屍似的一動不動,躺在桑道夫的臂彎裡。伯爵已感到快要筋疲力盡了,卻依然奮力擊水。他們隨時有可能撞上洞內兩側的岩石或洞頂的懸石。正常的水流撞到岩壁急轉彎處變成逆流,無數逆流形成漩渦,掉進去尤其危險。有多少次,桑道夫和同伴被這勢不可擋的馬埃斯特洛姆 (挪威海面上羅弗敦群島附近的漩流,是世界著名漩流之一)的漩流作用所左右,捲進了這種液體吸盤,然後像投石器上的石頭似的被擲向漩渦外圍,直到漩流中斷,方得解脫。他們時刻都有被吞沒的危險。半小時過去了,桑道夫氣力超人,尚未衰竭。還算幸運,他的同伴幾乎失去了知覺。要不然,定會本能地拼命掙扎;為了制止他掙扎,桑道夫就得耗費氣力。那時,要以桑道夫被迫將他拋棄,要麼二人同歸於盡。

  這種情況無論如何不能繼續下去了。桑道夫的氣力明顯衰減,有時他將巴托裡的頭托出水面,自己的頭卻沒入水中,他突然呼吸困難,氣喘吁吁,感到窒息,他竭力掙扎,好幾次不得不放開同伴,他的頭也隨之沉入水中。儘管地下河水洶湧奔流,響聲驚人,某些狹窄地段水勢更猛,他卻總是想辦法重新將巴托裡抓住。

  不久,桑道夫就筋疲力盡,巴托裡的身體終於從他的手中脫離。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試圖把他重新抓住,——但是再也沒能找到他,自己卻沉到激流的深水層去了。

  突然,一下猛烈的撞擊,劃破了他的肩膀。他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一簇懸在水中的樹根根須。這是一棵隨激流而下的樹幹根子。桑道夫牢牢抓住他,浮出了水面。接著,他一手抓住樹根,一手尋找同伴。

  過了一會兒,他抓到了巴托裡的一隻胳膊,拼命把他拉上樹幹,然後自己也爬了上去,兩人才算暫時擺脫了被淹死的危險。從此,他們的命運和比科激流裡隨波逐流的樹幹連在了一起。

  桑道夫曾一度失去知覺。清醒以後,首先想到的是儘量不讓巴托裡從樹幹上滑下去。出於謹慎,他坐在巴托裡身後,以便扶住他。坐定之後,他注視前方,一旦有光線照進洞裡,就借著光亮察看地下河出口的情況。可是沒有任何東西表明他們已接近了這條沒有盡頭的地下河的出口。

  然而,越獄者的處境也總算有了改善。這根樹幹有十來尺長,根須依附水面,使樹幹不會突然翻轉。儘管波浪起伏,除非有劇烈碰撞,樹幹在水面上可以保持平衡,它的速度很難估計,大約每小時不低於十二公里,相當於激流的流速。

  桑道夫伯爵完全恢復了鎮靜。巴托裡的頭依在他的膝上,他想給巴托裡做人工呼吸。他聽到其心臟一直在跳動,只是呼吸微弱。他嘴對嘴,往他肺內吹氣。窒息對他的器官尚未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壞,人工呼吸效果顯著!巴托裡很快就微微一動,雙唇輕張,呼吸變粗,終於幾個字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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