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桑道夫伯爵 | 上頁 下頁


  桑道夫伯爵懷著無比高尚的愛國主義激情,說了這番話。接著,他話鋒一轉,道: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切不可疏忽大意,小心謹慎,只會令我們越發強大!你們在特裡埃斯特,聽到些什麼可疑的風聲了嗎?」

  「沒有,」紮特馬爾回答。「在這裡,人們特別關心政府在普拉港搞的那些工程,絕大部分工人都被徵募去參予修建了。」

  十五年來,奧地利政府總擔心可能會失去威尼斯——實際上早已經喪失——一直想在伊斯的利亞半島南端的肯拉港興建規模宏大的兵工廠和海軍港,以控制亞得里亞海的北部。特裡埃斯特市曾對此工程提出抗議,因為它削弱了該城在海運上的重要地位。儘管如此,工程仍以狂熱的速度向前推進。因而,桑道夫和他的朋友們深信,一旦獨立運動波及此地,特裡埃斯特市民是會支持他們的。

  雖說占盡了契機,為確保匈牙利獨立運動的成功,起義者仍嚴守秘密。警察局一點也沒有懷疑,當時這次運動的主要首領就要聚集在阿爾道托大街這所普通的房子裡。

  這樣看來,為了事業的成功,事無巨細,都已考慮了,只等起義時刻一到,就立即行動。特裡埃斯特和匈牙利主要城市以及德蘭斯瓦尼亞之間的密碼聯絡,除非發生了意外事件,都已停止。起義的最後部署已經確定,信鴿也就沒什麼密函可傳遞的了。慎而又慎,他們還是決定關閉紮特馬爾住宅這處掩護所。

  另外還有一點不容忽視,如果說戰爭離不開金錢的話,起義也同樣需要它。在這種暴動的時刻,起義者不能沒有資金。

  大家知道,紮特馬爾和巴托裡都不惜為了祖國的獨立而捐軀,但鑒於其個人生活都不算富裕,他們無法出資。而桑道夫伯爵卻無比富有,他準備將自己的一生,連同他的所有家產,全部貢獻給愛國主義事業。因此,數月以來,通過管家郎代克的努力,已從他的土地上籌措了一筆數目可觀的資金——共計二百多萬弗羅林(約五百萬法郎)。

  但這筆錢必須由他本人支配;並且隨時可以取用。於是他以自己的名義,將它們存入了特裡埃斯特的一家銀行。當時這家銀行信譽卓著,地位牢靠。它叫多龍塔銀行,就是薩卡尼和齊羅納在該市高地的公墓上休息時,提及的那家。

  然而,這件偶然的存錢事宜,將導致最為嚴重的後果,接下來的故事中我們將自會明瞭。

  在桑道夫同紮特馬爾、巴托裡的最後一次談話中,曾一度提及這筆錢,他說最近想去拜訪銀行家多龍塔,以便通知他,就在這兩天要提取這筆款子。

  果然,事態有了意外發展,尤其是那天晚上桑道夫伯爵發覺紮特馬爾的住宅受到盯梢,這令他更加放心不下,促使他很快發出特裡埃特預先約定的暗號。

  晚上八點時分,桑道夫和巴托裡走出大門,分別返回柯西亞·斯達迪翁寓所和德洛姆旅館的時候,發現有兩條人影在暗中窺探,鬼鬼祟祟地尾隨其後,又竭力避免讓他們察覺。

  伯爵及其夥伴想弄個究竟,便毫不遲疑地朝那兩個可疑的人走去。還不等追上他們,人影就在大運河盡頭的聖·安東尼教堂的拐角消失無蹤了。

  第三章 多龍塔銀行

  在特裡埃斯特市,通常的「社交活動」幾乎沒有。不同的種族和門弟之間,甚少來往。各級行政機構中的奧地利官員們,都野心勃勃,好鶩高位。一般說來,他們都是些出身高貴、訓練有素、彬彬有禮的人;不過他們微薄的待遇常常令他們的地位不相匹配,無法同大商人及旅行家們抗衡。既然豪門稀於會客,官方會議又幾乎沒有,大商人和銀行家的闊綽便令他們格外羨豔——乘著裝飾華麗的車馬在街上招搖過市,劇院裡,他們的妻子身著綾羅錦緞,佩以珠寶鑽石,在市劇場和阿爾莫尼亞的包廂裡炫耀富麗。

  當時,城中的富商,首推銀行家西拉斯·多龍塔。

  西拉斯·多龍塔是這家銀行的主人,三十多歲,奧匈帝國內外,都有他的帳戶。他夫人比他小幾歲。兩口子在阿克道托大街擁有一座公館。

  人們都認為多龍塔很富有,並非言過其實。在交易所的投機活動中,他膽大勇為,財運亨通,和奧地利的幕埃德公司及其他大公司有著廣泛的交易,並借給了他們一大筆貸款。當然,他從中撈取了巨額利潤,從而僕傭成群,排場顯赫。

  然而,正如薩卡尼對齊羅納所言,眼下,西拉斯·多龍塔的銀行業務可能遇上了些麻煩——至少暫時看來是這樣。七年前的法意戰爭,以及最近薩多瓦之役的慘敗,給銀行業和交易所帶來了混亂,導致了糟糕的影響,當時歐洲的主要金融市場,尤其是奧匈帝國的維也納、佩斯、特裡埃斯特,國家發行的有價證券狂跌;加上用以支付活期存款的大宗款項的抽走,都給他造成了嚴重困難。當然,這場危機之後,多龍塔銀行的信譽有所恢復。但是,如果薩卡尼所言屬實,那麼最近發生的冒險性極大的投機行為,又將會動搖他的銀行的穩定。

  幾個月以來,西拉斯·多龍塔——至少在精神上——變化甚大。儘管他仍非常自信,他的面貌卻在不知不覺地變化著。他已不像從前那般從容自若了。善於察言觀色的人會發現,他不敢像往常那樣正視別人,而是半眯著眼,斜視看人。這些點點滴滴都沒逃過多龍塔夫人的眼睛。她體弱多病,無精打采,對丈夫的意願百依百順,生意上的情況,瞭解並不多。

  要是他的銀行遭到致命的打擊,多龍塔也只能獨自承受,公眾是不會同情他的。雖然他在市內,全國的主顧眾多,但卻無一知己。作為富翁的優越感以及與生俱來的虛榮心,令他對任何人都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子,處處矯揉造作,所有這些,除了無損于生意往來之外,並不討人喜歡。此外,特裡埃斯特人把他當異鄉人看待。因為他原籍拉古紮 (現南斯拉夫境內),也就是說誕生于達爾馬提亞。十五年前,他來到這裡,奠定了他財富的基礎。可直到如今,他在城裡依然沒有什麼親戚。

  多龍塔銀行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然而,儘管薩卡尼懷有種種猜疑,對富有的銀行家遇到嚴重困難的傳聞,卻仍無法予以證實。銀行的信譽起碼尚未受到任何公開的損害,因此,桑道夫伯爵毫不猶豫地將他籌措的資金,存入了多龍塔銀行——這筆鉅款,只要伯爵提前二十四小時預先通知,便可隨時提取。

  或許我們會感到奇怪,這家信譽卓著的銀行,竟然和薩卡尼這樣的人物發聯繫。然而,他們之間不但有著某種聯繫,而且早在二、三年之前就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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