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聖-埃諾克號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四十二


  「所以,」船長朗聲說,「如果我們到了符蘭巨戈爾海域附近,我也不會驚訝。」如果布卡爾先生沒有搞錯,如果浮冰果真背臨這座西伯利亞海岸附近的島嶼,那麼只需穿過隆格海峽,就可以抵達楚科奇地區,該地朝向北冰洋最突出的尖端是北角。也許,很遺憾,「聖-埃諾克」號沒能再往西去到達新西伯利亞半島。從勒拿河的入海口踏上歸途也許更順利些,因為北極圈穿過的雅庫次克地區不乏小鎮。

  總的說來,形勢並非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遇難船員也並非絕無生還的可能。確實,大家是多麼地疲憊不堪,損失慘重,而又悲慘淒苦啊!行走在這片冰原成百海裡的漫漫征途,無遮無攔,暴露在地凍天寒之中!

  並且隆格海峽必須從一側到另一側全部結冰,才有可能到達西伯利亞海岸!

  「最大的不幸,」厄爾托先生提醒說,「是『聖-埃諾克』號的海損無法修繕!本來還可以在冰原上鑿出一條渠道,海船就可以重新出海了……」

  「並且,」布卡爾先生補充道,」我們連一條小船都沒有!用『聖一埃諾克』號的殘骸修整一下,建一隻裝得下五十多人的小船,我們能不能做到?

  在完工以前會不會斷糧呢? 」天又亮了,天邊的太陽露出一道蒼白的日暈,沒有熱氣,也幾乎沒有光亮。

  冰原向著東西方向蔓延,一望無際。南面是那隆格海峽,海峽裡擠滿了冰塊,冬天會把它變成伸向亞洲海岸的連片實地。確實,只要這片海面沒有全部結冰,布卡爾先生及其夥伴就無法穿過海峽,抵達陸地。

  眾人下了船,船長派人檢查「聖-埃諾克」。

  不必再抱任何幻想了,船殼撞到冰山上碎得稀巴爛,底脅材碎了,脅骨折了,包板鬆動,船尾龍骨脫落,船舵失靈,艉柱也七扭八歪,木匠菲呂和鐵匠托馬斯檢查完畢,宣佈如此嚴重的海損是無法修繕了。

  於是,只有兩種選擇:

  連日啟程,帶上剩餘的食物,往西走,去往可能在極地洋流的作用下結了冰,直通向海岸的洋域。

  或者在浮冰腳下安頓下來,一直等到隆格海峽可以步行通過。

  兩項計劃都有人贊成,有人反對。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裡過冬,直等到暑熱的到來。假使效仿有些捕鯨船,在浮冰的底部鑿一處棲身之所,那麼悠悠七八個月的時間裡又怎麼活命呢? 別忘了事關五十六人的吃喝問題,所剩的食物僅夠十多天之用——即使勒緊褲帶,也頂多能挺上三個月。

  靠打獵或者捕魚又朝不保夕。並且,如果不用海船殘骸燒火,又怎麼取暖呢? 可海船燒掉了,等待遇難者的又是什麼命運呢? 至於等到從浮冰這裡看見一艘海船,可得過一年裡三分之二的時間,這片海域才會解凍通航!布卡爾船長於是決定造雪橇,一俟雪橇造成,即刻出發,沒有狗,只有靠水手們來拖拉雪橇了。

  得說一句,「聖-埃諾克」號船員通過的這項計劃,「瑞普頓」號也毫無異議地接受了。

  不過,也許英國人本來更喜歡分頭趕路。可沒有食物,他們無法這樣做,並且布卡爾船長也絕不會同意這樣給他們提供食物的。

  另外,遇難船員是否準確地測出了冰原所在的位置? 他們能肯定自己確是在符蘭格爾島附近嗎? 所以菲約爾醫生問船長。

  「我不能肯定地回答你……」布卡爾先生大聲說,「如果儀器沒壞的話,本能夠測出我們身在何處,……不過,我想這片冰原應該是位於符蘭格爾附近,除非它受到了白令海峽的西向或者東向洋流的影響。」目前,假設尚且成立。然而,沒有參照物,又怎麼能確認冰原是不動的,還是隨俘冰一起偏流呢。

  確實有兩股強有力的洋流流過這片海域。一股自西北方向而來繞過楚科奇半島的東角,另一股從北而來與前者匯合,一直沿阿拉斯加海岸往北流到巴洛瓦角。

  無論如何,已經決定動身,所以卡比杜林師傅、木匠和鐵匠遵船長的命令開始幹活。任務是用「聖-埃諾克」號的地板及桅桁圓材造三隻雪橇,船殼不動仍可供棲身之用,要盡可能多地帶上燃料,桅桁可以提供大量的木材。

  只要爭分奪秒,三天就可以完工。英國人也盡力幫忙,布卡爾先生尤其指望他們在趕路時出力。長路漫漫,拖如此沉重的雪橇,所有人都用上也不嫌多。

  浮冰的冰坡可以通行,兩船長,兩二副以及菲約爾醫生屢次登上頂峰。

  從這裡三百尺的高處俯瞰,可以看出五十公里左右。望遠鏡能見範圍內不見一塊陸地。南面,一直是裹挾著冰塊的大海,而不是連綿無絕的冰原!

  估計隆格海峽全部結冰還得要幾星期的時間……如果這一邊確是隆格海峽無疑的話……

  三天裡,宿營並沒有因白熊的造訪而受到影響。兩三隻白熊不無可怖之處,在冰塊之間攀援,一追上去時,就溜掉了。

  最後,10 月26 日晚上,雪橇打造完畢。裝上罐頭箱、肉、蔬菜、硬餅乾,大量的木材和一捆帆布可以在暴風雪天氣無法趕路時用來搭帳篷。

  第二天,在艙位和休息室裡度過了最後一夜,在船上用過最後一餐。然後,布卡爾先生、凱甯船長和夥伴們就上路了。

  啟程時,眾船員心潮澎湃,痛苦淒惻!這堆船骸,曾經是「聖-埃諾克」號,眾人邊走邊回頭凝望著它,直到它消失在浮冰的後面!

  奧立維師傅永遠信心十足,他對箍桶匠說:

  「怎麼樣……老夥計……我們還是會脫險的!還會再見勒阿弗爾的海堤……」

  「我們……誰知道?可不是『聖-埃諾克』號。」讓-瑪麗·卡比杜林只是這樣回答。

  此番冰原之旅發生的諸般意外毋庸一一贅述。最大的危險是,如果旅途萬一拖延的話,食物和燃料就會不夠用。

  車隊井然有序地向前趕路。兩二副一馬當先走在前面。有時冰塊攔住去路時,他們會遠去一兩海裡之外探路。於是得繞過高聳的冰山,行期就更加漫漫無盡了。

  至於溫度,在零下20°到30°之間搖擺——這一緯度,初冬時節的正常溫度。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冰原的南面只見漂滿浮冰的大海。布卡爾先生發現,一道洋流正將冰塊朝西也就是隆格海峽方向迅速沖去,雪橇隊應該已經過了海峽西口了。南面也許正是利亞霍夫島與新西伯利亞環抱的那片峽灣了。

  談到可能發生的情況,布卡爾船長和高級船員們談話時表示擔心會不得已一直去到遠離亞洲大陸幾百里地的島嶼。然而雪橇隊二十四小時才勉強能走十二個小時,另十二個小時用來夜間休息。由於這一緯度十月裡晝短夜長,太陽在天邊運行的弧線愈來愈小,趕路甚至是在朦朦黑中進行的,體力的額外消耗很大。

  不過,這些勇敢的水手們毫無怨言,英國人也不偷懶,無可指摘。布卡爾先生下令休息時,水手們就用帆布搭在桅桁上搭成帳篷,分發食物,然後點燃爐火,調製熱飲,摻糖水的烈酒或是咖啡,然後一直睡到第二天啟程。

  可每當寒風異常地凜冽時,迎著風在鋪天蓋地、令人眼花繚亂的一片白茫茫的飛塵之間趕路時,是多麼的苦不堪言啊!幾米開外,就看不見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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