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牛博士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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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觀眾都站起來了。包廂裡,正廳後座上,大門口——每個人都熱血沸騰。觀眾似乎要一舉沖上舞臺。他們都唯鎮長范·特裡卡西馬首是瞻,準備與造反派們會合,去把與他們信仰同一宗教的胡格諾派打個落花流水。他們拍著巴掌,喝著彩,讓演員謝幕。塔塔尼芒斯狂舞著她那頂蘋果綠的帽子。蠟燭迸射出的光芒令人分不清東南西北。 拉烏爾沒去將幕布徐徐拉起,而是發瘋似地將它扯得稀爛。他面前站著瓦倫丁。 好了,「活潑的快板」標誌著大二重唱正式開始了!拉烏爾等不及瓦倫丁的辯解,而瓦倫丁也等不及拉烏爾的回答。是那段著名的《危險已過,日月如梭》,是使奧芬巴赫成名的快速樂曲之一。柔情的「行板樂曲」《你匆匆說道,啊,我是你的至愛》成了不折不扣的「活潑的激烈樂曲」。小提琴大提琴不再按作曲家譜寫的樂曲那樣緊跟歌唱家抑揚頓挫的歌喉。拉烏爾在那兒瞎起勁地嚷著「說吧,讓我的靈魂繼續沉沉睡去」,可瓦倫丁沒讓他「繼續」。顯而易見,她心中正澎湃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激情。她的高音超過了正常的音高,變成駭人的尖叫。她手舞足蹈,歇斯底里,仿佛著了魔。 警報響起,鈴聲回蕩,好一陣狂暴的鈴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打鈴人失去理智了。 終於,「結尾曲」標誌著這場與往不同的演出要接近尾聲了。它的開頭是這樣的:「愛情離我而去,內心不再沉醉,噢,我備感孤獨戶要依作曲者的本意,這是一段「活潑的快板」,而現在它卻成了狂亂的「最急板樂段」。你可以聯想到,一列特快列車在耳旁呼嘯而過也不過如此。警鐘又嗚。瓦倫丁暈倒在地,拉烏爾撲向窗外。 夠了。忘乎所以的管弦樂隊鬧夠了。指揮棒成了棍于,成了斷了的棍子,擱在提詞機的底座上;小提琴的弦繃斷了,琴頸絞成一團。鼓手一氣之下砸爛了鼓。第二低音提琴手高高盤踞在他那把鏗鏘作響的、大得嚇人的樂器上。當頭的單簧管手咽下了管上的簧舌,第二位雙簧管手正嚼著管上的鍵,長號手吹奏的樂曲聽上去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後來,氣急敗壞的號手竟然無法將手從剛才被他推得遠遠的號角的喇叭口上移開! 觀眾呢?他們氣喘吁吁,指手畫腳,大喊大叫,臉紅得仿佛體內有團烈焰在熊熊燃燒。他們你推我擠,吵吵嚷嚷地湧向外面——男人的帽子掉了,女人的披風也不見了。他們在過道裡相互擠來擠去,在門口你撞我一下,我撞他一下,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動起手來了!什麼官員、鎮長,都見鬼去吧!在這個亂糟糟的場面中管你是准! 過了幾秒鐘,他們走到街上,又一返往日的鎮靜,無聲無息地各自回房,對剛發生過的一切只留下一串模糊的記憶。 第四出戲《胡格諾派教徒》以前得花六個小時才能演完,而今天晚上,它4 點半開始,5 點差 12 分結束。 整場戲只演出了 18 分鐘! 舒特—屈斯托事件引起的騷亂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樣漸漸波瀾不興了。它並沒有帶來嚴重後果,基康東人似乎又恢復了慣常的淡漠,雖然那件唯以預料的事曾一度打破過這種淡漠。 與此同時,將氫氧氣引入小鎮主要建築物的管道的鋪設速度卻非常地快。電線與煤氣管道在地面下一截截向前推進。但燃燒器還是不夠用,因為它們的製作需要高超的技術,這樣就只能到外面去找人。牛博士這兒瞅瞅,那兒瞧瞧,到處都少不了他。他與助手耶恩一刻不停地敦促工人製作煤氣管的精密裝置,敦促他們不分白天黑夜地趕制巨大的蓄電池,以利用其強大的電流將水分解。 是的,博士早已開始生產氣體,雖然管道還沒有完全鋪好。這事看起來不那麼不對勁,但要不了多久——至少我們有理由認為是這樣——要不了多久牛博士就會將他的輝煌成果展示於小鎮劇院。 基康東有一座劇院——一座名副其實的非凡的劇院——集建築學上的各種風格於一身。它讓人立刻想到拜占庭、羅馬。哥特、文藝復興等等建築風格:半圓形的門,有尖拱的窗,火焰形的圓花窗,妙趣橫生的鐘樓——總之一句話,它是一切風格雜揉的產物,半像帕特依神廟,半像巴黎大酒吧。令人稱奇的還不止於此,劇院於 1175 年路德維格·範·特裡卡西鎮長執政時破土動工,一直到 1837 年的納塔莉·範·特裡卡西鎮長執政才興修完畢,歷時 700 年之久。它依次反映出了各個時期盛行的建築風格。撇開這一切不管,它確實起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效果:古羅馬式的柱子、拜占庭式的拱門,用氫氧氣為之照明是再恰當不過的。 基康東劇院裡的一切表演都是頂呱呱的,而歌劇和喜劇更是倍受青睞。順便說一句,這兒的作曲家從來都分不出哪些是自己的作品,因此音樂的節奏總是一變再變。 簡而言之,基康東的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它的戲劇演出同樣會與基康東人與眾不同的性情套上節拍。雖然劇院 4 點鐘開門,10 點鐘散場,但在這 6個鐘頭內的演出絕不會超過兩場。《惡魔羅伯特》、《胡格諾派教徒》或《紀堯姆軼事》這些經典之作演奏得慢慢悠悠,一般說來要花三個晚上才能演完。基康東劇院的「活潑的快板」拖拖拉拉的,和「慢板樂章」沒有多大區別,所謂的「快板」也上演得如同推磨似地慢。32 分音符和尋常的外國全音符無異。投基康東人所好的最快的「急奏」,其調子與莊嚴的宗教格列高利聖詠不相上下。最歡快的顫音聽起來懶洋洋的並且出奇地慢,即使是那些「半吊子」們也對之興味索然。就拿菲格羅來說吧,他在《塞維利亞的理髮師》的第一齣戲裡演唱的過門持續了 58 分鐘——演員表現得倒是極其活潑。 不難想像,凡是外面來的藝術家,都被勒令合上基康東的節拍。但既然待遇優厚,他們也就毫無怨言,心甘情願地聽憑指揮指揮,而在指揮指揮下演奏的快板一分鐘內不會超過 8 拍。 然而,這些使基康東人如癡如醉、從不厭倦的藝術家們贏得了怎樣的喝彩聲!冗長的換場期間掌聲雷動,經久不息,報紙把它描繪成「瘋狂的掌聲」,瘋狂得仿佛只有用大量 12 世紀的砂漿和石塊製成的大廳房頂才不至於被掀下來。 劇院每週只演出一次,因此這些熱情澎湃的佛蘭芒人不會過分激動,這也使得演員們能細緻而充分地研究各自的角色,觀眾也能更從容地欣賞這些傑作的絕妙之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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