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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最後一下致命的打擊。J.-R.·塔斯基納洩氣了。小槌輕脆地敲在桌面的大理石上……

  史班瑟島以400萬美元拍賣給舊金山的威廉·W·科德魯普。

  「我要報仇!」J.-R.·塔斯基納喃喃地說。

  於是,在充滿仇恨地瞥了一眼他的勝利者後,他返回西部公館。

  其間,烏拉,「嘿」三次在威廉·W·科德魯普耳畔響起,他們一直陪他到了蒙哥馬利街,而且,這些狂熱的美國人熱情得甚至忘了唱他們的「心不在焉的美國人」。

  第三章

  鋼琴伴奏著菲娜·雷拉裡和戈弗雷·摩根的談話。

  威廉·W·科德魯普回到了他在蒙哥馬利街上的公館。這條街,是攝政者街,百老匯,舊金山的意大利人的林蔭大道。這條和城裡的碼頭平行的交通要道從頭至尾車來人往,充滿著生氣和活力:各種各樣的有軌電車、馬車或騾車,在石子人行道上趕路的忙忙碌碌的行人,對商品琳琅滿目的商店感興趣的人比對出售地地道道的加利福尼亞飲料的酒吧感興趣的人更多。

  不必描述弗利斯柯的這位富豪所住的旅館。有著太多的一百萬,就有了太多的豪華,舒適甚於情趣,藝術見解弱於實用見解。人無法什麼都有。

  讀者只須知道在那兒有一間豪華的會客室,以及在這會客室裡有著一架鋼琴,在富有的科德魯普回到這裡時,這架鋼琴的和絃正在公館的熱空氣裡傳播著。

  「好!」他對自己說,「她和他正在那兒!對我的出納說一下,然後過一會我們再談話!」

  於是他走向他的工作室,以了結史班瑟島這件小買賣,不再去想它。要了結,只須在錢包裡貼現幾張票據以支付買下的這個島。給他的證券經紀人寫四行字,不必做更多的。接著威廉·W·科德魯普留意起另一件「結合」,這事完全別樣地掛在他的心上。

  是的!她和他正在會客室裡:她,坐在她的鋼琴前,他,半躺在一把安樂椅上,模模糊糊地聽著從這個嬌媚的人兒指間滑出的琴音的完美的音符。

  「你在聽我嗎?」她說。

  「肯定的。」

  「好!但你聽見我嗎?」

  「我聽見你,菲娜!你彈奏的『灰色知更鳥奧德』中的變奏曲從未有這麼好過。」

  「我彈的並不是『灰色知更鳥奧德』,戈弗雷……這是『快樂時光』……」

  「啊!我還以為!」戈弗雷以一種明顯冷淡的語氣說。

  年輕的姑娘抬起雙手,讓手指暫時懸于鍵盤上方,似乎要重新按下彈出一個和絃。然後,在琴凳上轉過半個身體,呆了一會兒,看著過於鎮靜的戈弗雷,他的目光力求躲開她的目光。

  菲娜·霍拉裡是威廉·W·科德魯普的教女。她是個孤兒,由他撫養長大,他讓她有權把自己看作是他的女兒,並讓她有權像愛一個父親那樣愛他,她照這做了。

  這是個少女,如人們所說,「有著少女的俏麗」,但必然可愛,十六歲的花季帶著黃昏的念頭,這從她水晶般的藍黑色的眼睛中看得出來。我們實在不能忘了把她比作一朵百合花,因為這一比較在上流社會中總是用來指美國式的美。因此,如果您同意,這是一朵百合花,但是一朵在有抵抗力的堅實的犬薔薇上嫁接的百合花。無庸置疑,這位小姐有著許多情感,但也有著許多注重實際的精神,一種非常個性化的舉止,不讓自己陷入她的性別和年齡所帶來的空想和夢幻中。

  夢幻,在睡著時是美的,但不是在醒著時。而這一刻她並未睡著,而且一點不想睡著。

  「戈弗雷?」她接著說。

  「菲娜?」年輕人應著。

  「你在哪兒,現在?」

  「在你身邊……在這間房裡……」

  「不,不是在我身邊,戈弗雷!不是在這間房裡!……而是在遠處,很遠的地方……在大海的那邊,是嗎?」

  而菲娜的手,機械地尋找著鍵盤,在一個第七減音的半音音列上彈錯了,那淒涼的音列本該拉長,威廉·W·科德魯普的外甥可能並不懂得。

  因為這年輕人是因親戚關係把他和本宅的有錢的主人聯在了一起。戈弗雷·摩根是這個島的買主的一個姐妹的兒子,失去雙親,和菲娜一樣,多年來是在他舅父的家裡長大的,後者由於對生意的狂熱從未能有片刻的間歇去考慮結婚。

  戈弗雷那時22歲,完成學業後就徹底的無所事事。作為一個大學學位的獲得者,他在這方面並不是非常精通。生活只是為他打開了一些很容易的通道。他可以向右,向左:這使他總是被引向不缺錢的某個地方。

  此外,他外表長得很好,優雅、高貴,從不把他的領帶套入一枚戒指,他的手指上、襯衣袖口上、硬胸上從不綴滿他的同胞們那麼看重的花哨的珠寶。

  我說戈弗雷要娶菲娜·霍拉裡不會使人感到驚詫。可能不可能怎樣呢?一切都是門當戶對的。何況,威廉·W·科德魯普希望他們結合。這樣他就可以把他的財產託付給這兩個他在世上最親愛的人,更不要說討戈弗雷歡喜,而戈弗雷一點也不使菲娜討厭。必須這樣才能做好這個商業世家的這本帳。從他們出生時起,一個戶頭已為年輕人開好,另一個是為姑娘開的:只需結帳,只需把帳入在給夫婦倆的一個新的戶頭上。這位可敬的商人很希望這事本月底就辦,帳能最終軋平,疏漏不在此限。

  然而,正是有著疏忽,也可能是差錯,如下所述。

  差錯,因為戈弗雷覺得自己尚未完全成熟得可以言及婚姻大事了;疏漏,因為在這個問題上疏忽了讓他有所預感。

  確實,學業結束後,戈弗雷過早地感覺到了一種似乎對社會,對完全安排好的人生的厭倦,他什麼都不缺,沒有任何願望要他去編織,沒有任何事要他去做!周遊世界的想法於是闖進了他的心裡:他發覺,他什麼都學到了,除了旅行。說真的,對舊大陸和新大陸,他只知道一個點,舊金山,他生在那兒,從未離開過那兒,如果不是在夢裡。然而,一個年輕人,請諸位想一下,不曾周遊過地球兩三次,這意味著什麼——尤其如果他是個美國人?因此這能有什麼用呢?他是否知道他能不能在長途旅行中的各種形勢下擺脫困境?如果他不嘗試一下冒險生活,他以後怎麼還敢對自己負責?總之,作幾千里的旅行,周遊地球的表面,去看,去觀察,去學習,對一個年輕人來說,這不是對一種良好的教育的必不可少的完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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