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喀爾巴阡古堡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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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巴斯特。」 弗裡克吹著口哨喚回獵狗,趕著羊群,匆匆趕往魏爾斯特村。 猶太人看著他走遠,搖搖頭,覺得自己在跟個瘋子打交道: 「我要早知道,」他喃喃自語道,「我就把價碼再抬高些!」 他收拾好腰帶上、肩上的貨物,沿希爾河右岸往下走,朝卡爾茨堡方向繼續趕路。 他去哪裡?這點無關緊要。他在本故事中只不過是一匆匆過客。諸位以後再也見不到他的影蹤了。 第二章 這些岩石都是地質年代最近幾次地殼大變動中自然形成的,還是人工斧鑿而成,這都無關緊要。隨著時光流逝,從遠處望去,岩石的表面毫無區別。未經鑿飾的岩石與人工雕琢過的渾然一體。遠望,顏色一樣,輪廓雷同;遠方峰迴路轉,佈局小異,色澤都灰暗泛綠,必然經受了若干世紀的日曬雨淋。 這座古堡,又稱喀爾巴阡城堡,大抵如此。它像尊王冠鑲嵌在奧爾加勒高地上,位於浮比康山口左側。城堡輪廓隱沒在遠方山巒中,模糊難辨。人們看到的塔樓,可能只是塊色澤昏暗的岩石。以為是護牆的齒形雉堞,原不過一列普通的石峰。整座古堡撲朔迷離,若隱若現。不少慕名前來的旅遊者大失所望,認為喀爾巴阡古堡不過是人們憑空捏造出來的。 顯然,要想弄清真相,最簡單的辦法莫過於出錢找個浮爾康村或魏爾斯特村的村民作嚮導,爬過山隘,登上圓形山頭,就近觀察城堡的全貌。只不過找名嚮導比找條通往古堡的路還費勁。希爾河流域一帶絕沒有人願意領旅遊者到喀爾巴阡古堡去,不管出的酬金有多誘人。 但不管怎樣,要是有架望遠鏡,——當然不是牧羊人弗裡克買給科爾茲法官的那種蹩腳貨,而是優質、高倍數的望遠鏡,那你就會觀察到如下景象: 浮爾康山口後聳立著一段陶土色的圍牆,高約六八百尺,上面爬滿爬山虎之類的藤葛,呈圓形,周長約四五百瓦茲,隨著地勢起伏不平;圍牆兩邊各有一角樓,那顆大名鼎鼎的山毛櫸就長在右邊的角樓上,角樓上還立著一尖頂瞭望亭;左邊,幾條透孔的扶垛支撐著數截高牆,上有一小教堂,大風一刮,那口有裂縫的鐘就左右搖晃,發出的聲音令當地人驚恐不安;中間是城堡的古塔,塔上開了三排鐵窗,塔頂上有一帶齒形雉堞的平臺。塔樓第二層四周遊廊環繞,塔頂平臺上豎著根長長的金屬杆,裝飾有彩色金屬環,類似風信標,杆上鏽跡斑斑,不知是哪股風把它定在東南方向。 這座多處坍塌的圍牆裡到底藏著什麼,是否有住人的房屋,是否有吊橋、暗門通往堡裡,這些,好多年以來就無人知曉了。實際上,喀爾巴阡古堡內部要比外觀保存得好得多。人們對它懷有的畏懼心理,加之迷信思想作祟,對城堡起了不小的保護作用,甚至比當年城堡裡配備的槍炮威力還猛。 但喀爾巴阡古堡確實值得旅行者與古玩商到此賞遊。城堡位於奧爾加勒高地之巔,景色奇特壯美。從高樓的塔樓頂端的平臺望去,遠方重巒疊蟑,視野開闊。古堡後面,山巒連綿起伏,支脈橫生,那就到了瓦拉西亞公園邊境了。前面,蜿蜒曲折的浮爾康隘口是連接鄰近各省的唯一一條通道。 順希爾河河谷而上,依次經過裡伐傑爾鎮、洛尼埃鎮、佩特香尼鎮、貝特裡亞鎮。它們位於煤礦附近,要知道那一帶可是個富饒的煤田。再遠處,山巒疊嶂,令人驚歎。山腳下樹木繁茂,山腰也鬱鬱蔥蔥,山頂則是一片不毛之地。陡峭的累底埃紮脫峰與帕林峰雄踞群山之巔。最後,跨過哈茨克山谷的馬斯河,在迷霧中隱約可見特蘭西瓦尼亞境內遠方的阿爾卑斯山的輪廓。 群山環抱著一個小盆地,以前曾是湖泊,兩條希爾河流入其中,又穿過山巒奪路而出。現在,小盆地中蘊藏著豐富的煤礦資源,這利敝兼有。高聳的磚砌煙囪混在楊樹、樅樹、山毛櫸的枝幹中;濃濃黑煙使以前充滿鳥語花香的純淨空氣變得污濁不堪。但在本故事發生的年代,儘管工業的巨手已伸入了這個礦區,但它粗獷的原始風貌還沒有喪失殆盡。 喀爾巴阡古堡始建於12、13世紀。那時,處在王公貴族的統治下,寺院、教堂、宮廷、城堡與城鎮、鄉村一樣悉心經營城防工事。貴族和農民相互照應,防備各種外來侵略。這足以說明為什麼古堡的城壁、堡壘和塔樓具有封建防禦工事的特點。又是哪位建築師把它建在懸崖峭壁的高地上?沒人知道,那位非凡偉大的大師湮沒無聞,除非他就是流傳在瓦拉西亞民間而深為人稱道的那位羅馬尼亞人馬諾利,他在尼爾戴、達爾吉斯修建了著名的魯道夫黑色城堡。 雖然大家對城堡的建築者有著幹般猜測,但誰擁有這座古堡,卻清楚明瞭。德戈爾茲家族歷代男爵自古以來就是本地的領主。他們參加過特蘭西瓦尼亞地區歷次血腥戰役;他們抗擊過入侵者的匈牙利人、薩克遜人,以及澤克萊爾族人;他們的姓名憑此載入了「岡底斯人」和「多依那人」的戰爭史冊,後人對那段殘酷的歲月永生難忘;有句著名的瓦拉西亞諺語是他們的座右銘:「戰鬥至死」(Da pe maoete),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為獨立而戰,——這鮮血承繼於他們的羅馬尼亞先民。 眾所周知,他們歷盡艱辛,無限忠誠,勇於獻身,但這支勇毅民族的後代卻淪落為奴,喪失了政治地位。他們蒙受過三代貴族的蹂躪。然而,這些特蘭西瓦尼亞的瓦拉西亞人誓不低頭,試圖打破套在脖子上的枷鎖,未來屬他們。他們帶著不可動搖的信念,反復重申這句凝聚了他們全部追求的誓言:「羅馬尼亞民族永生!」(Roman on pere!) 19世紀中葉,德戈爾茲男爵家族只剩下一根獨苗魯道夫男爵。他出生在喀爾巴阡古堡裡,年紀輕輕就目睹了整個家族的衰落。22歲時,他在世上已是孑然一身。他所有的親人相繼辭世,就像那株百年老山毛櫸的枝杈,一年年掉落,外人盛傳這株山毛櫸與古堡的興衰榮辱休戚相關。魯道夫男爵沒有親朋好友,他如何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下的孤寂中打發單調乏味的時光呢?他有何情趣、秉性、特長呢?人們只知他對音樂有著無法克制的激情,尤其喜歡聽當代偉大歌唱家的演唱。除此,人們別無所知。一天,他把殘破不堪的古堡扔給幾位老僕人打理,自己消失了蹤跡。後來,人們才聽說,他攜帶著巨大的家財,遊遍了歐洲主要的浪漫之都,出入德、法、意的劇院,以滿足他對音樂無止境的愛好。他是位狂人,說輕點,怪人。他詭譎的行經不能不令人這麼想。 但是,年輕的戈爾茲男爵深深眷戀著故土。他在遠方的異鄉途中,故鄉特蘭西瓦尼亞始終令他魂牽夢繞。因此,他返回家鄉,參加了一次羅馬尼亞農民反抗匈牙利人壓迫的浴血戰鬥。 達契亞先民的子孫被擊敗,他們的土地被征服者瓜分。 那次起義慘遭鎮壓後,魯道夫男爵永遠離開了已部分坍塌的喀爾巴阡古堡。當城堡裡的僕人一個個死去,這座古堡就完全被廢棄了。至於德戈爾茲男爵,據傳,他抱著一腔愛國熱忱,參加了著名的羅紮·桑多爾的隊伍。羅紮·桑多爾最初是名綠林好漢,獨立戰爭把他塑造成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英雄。幸運的是,這次起義失敗後,魯道夫·德戈爾茲脫離了會連累人的「匪幫」,他這樣做很明智。後來昔日的強盜又重聚人馬操起響馬舊業,最終落入警察手中,被關進了紮莫斯——於伐爾監獄。 但是,當地還盛行這種說法:據說,魯道夫男爵在一次羅紮·桑多爾的隊伍與關卡武裝交火的戰鬥中被打死了。儘管自那時起,德戈爾茲男爵的確沒在古堡露過面,儘管無人懷疑他早已死亡,但對這種說法最好還是謹慎些,不要毫無保留地相信從輕信謠傳的居民口中傳出的這些消息。 喀爾巴阡古堡成了一座荒蕪人煙、幽靈出沒、鬼影憧憧的場所。人們把城堡吹得神乎其神,說裡面妖氣纏繞,鬼怪作亂。這類事情在當今歐洲一些迷信地區還時有發生,特蘭西瓦尼亞地區當推第一。 試想,魏爾斯特村又怎能擺脫這種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呢?神甫與鄉村教師,前者指導宗教生活,後者負責教育兒童,他們兩位不僅對此深信不疑,還添油加醋公開宣揚,他們有根有據地說狼人在荒郊野林奔跑;發出夜鳥般嘶鳴的吸血鬼在喝人血;斯塔夫鬼徘徊在廢墟堆裡,每晚都得給它們送去吃的、喝的,要是哪天忘了,准會出事。星斯二和星期五是一周裡最不吉利的日子,這兩天裡,人們得小心提防,不要撞上仙女、精靈、「巴貝」什麼的。在神秘幽深的魔林裡,隱藏著巨龍「巴勞裡」,它們嘴一張牙床就插進雲層裡。還有身長巨翅的怪獸「茲梅」,專門擄掠王室少女,平民女子只要稍有幾分姿色,也難逃它的魔掌!瞧,世上有如此多凶神惡鬼,善良的老百姓又想出什麼好招來對付它們呢?只有一種,即家蛇爺,它住在壁爐裡,農民用最好的牛奶供奉它,以圖吉利。 如果說哪座古堡是羅馬尼亞神話傳說中的那群妖魔鬼怪最佳庇護地,則喀爾巴阡古堡當仁不讓。它四周懸崖峭壁,只能從浮爾康山口左側爬上去。毫無疑問,古堡裡藏著巨龍、女仙,還有吸血鬼,甚至德戈爾茲男爵家族的幾個亡靈也在其中遊蕩。於是,城堡自然而然就出名了。至於說冒險光顧一下,沒有這麼大膽子。它恐怖的名聲像瘟疫一樣越傳越遠,就如從污穢不堪的沼澤裡冒出熏天臭氣。只要你走到離城堡只200多米的地方,你的性命就難保,到了陰間也難以救贖。鄉村教師海爾莫德在課堂上經常嘮叨的就是這類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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