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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有誰知道呢?」伊韋爾奈熱情奔放地預言說,「誰知道,淹沒在太平洋海水下的這片陸地會不會因為這無數肉眼看不見的小蟲,有朝一日重新露出水面呢?到那時,現在行駛著帆船和輪船的這塊水域上就會有一條連接新舊大陸的鐵路,上面跑著冒著白煙的特快列車了。」

  「一派胡言……我的伊賽亞(《舊約》所載四大先知之一)老夥計,你又頭腦發昏了!」這位說話冒失的潘西納駁斥道。

  正如西姆考耶艦長所說,樣板島於 9 月 23 日來到豪島前停下了。由於這一帶水很深,它可以靠得很近。小艇載著幾位遊客穿過右面那條隱于椰子林中的水上通道劃向島內。要想到達座落在山頂的那個大村,必須走 5 英里的路才行。村子裡只有二三百居民,他們大部分被塔伊提的一些公司雇來捕撈江跳。這裡盛產露兜樹和愛神木,它們是該地最早有的樹,現在島上的土地上生長著甘蔗、菠蘿、芋、椰子和煙草,尤其是椰子,群島上廣闊的棕櫚樹林中有 4 萬多棵椰子樹。

  可以說這種「天外神樹」幾乎不用花工夫去管,就能茁壯生長。它的果實是土著人的日常食物。它的營養價值遠遠高於露蔸樹的果實。土著人用椰子餵養他們的豬和家禽,也用它來喂狗。狗排和狗裡脊是當地最受歡迎的美味。還有,椰肉可以提煉出很珍貴的椰子油。把椰肉挖出來,切絲,放在太陽下曬乾後,用一種相當簡陋的機械擠壓就行了。大量的椰肉乾被船運往大陸,那裡的工廠可以更有效地加工處理。

  要想對帕摩圖的居民有個全面正確的評價,在豪島可不行,因為那兒的土著人太少了。但是在阿納島,就方便多了,「四重奏」可以對他們有一個確切的瞭解。9 月 27 日早上,樣板島便到達了阿納島。

  距離很近了才看出阿納島樹木叢生,鬱鬱蒼蒼的秀麗面貌。阿納島是該群島中最大的島嶼之一,它那 18 英里長,9 英里寬的面積整個為石珊瑚質地基。

  據說,1878 年,一場颶風席捲了該島,這使得帕摩圖群島的首府不得不遷移到了法卡拉瓦島。這兒受熱帶氣候的影響十分明顯,儘管提前幾年就可以推測出這場災害要發生,但是它仍沒能倖免於難。事實上,現在阿納島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生機,目前島上生活著 1500 名居民。不過,與它的對手法卡拉瓦島比起來還是要遜色得多。這是因為它所佔據的地位沒有後者重要。阿納島的內湖只有一條狹窄的航道與大海相連。由於內湖的水位高,航道上形成一股股地由裡往外頃瀉的水流,這使得內湖與大海的聯繫極為不便。而在法卡拉瓦島上,則情況完全相反,島上的內湖一南一北各有一條寬敞的水上通道與大海相連。不過,雖然主要的椰子油市場已經遷移到了法卡拉瓦島,但是,阿納島上的風光卻更旖麗,所以始終受到觀光客的青睞。

  樣板島在阿納島附近找好最佳位置剛一停泊妥當,大批的億萬城人便紛紛乘船登島遊玩。塞巴斯蒂安·佐爾諾和他的夥伴們一馬當先,第一批上了岸。這位大提琴手終於決定出遊了。

  他們在研究了該島的形成過程(與這個群島中所有島嶼的形成沒有什麼兩樣)以後,首先去了土阿霍拉村。這裡,石灰質的海岸,或者說環形帶(隨你怎麼稱呼了)有 4—5 公尺寬,面臨海岸的一側非常陡峭,而沿內湖的一邊卻是地勢十分平緩的斜坡。內湖的周長大約是 100 英里,和賴洛阿島及法卡拉瓦島上的內湖一樣大。環形帶上林林立立聚集著幾千棵椰子樹。它們是島上主要的,但不是唯一的財富。土著人的小屋就隱在茂密的樹葉下。

  一條白得耀眼的沙礫路橫貫土阿霍拉村。自從阿納島失去了帕摩圖群島首府的地位後,法國的駐紮官便不住在這兒了。但是,他以前的住宅依然存在,房子周圍有一道普通的圍牆保護著。村裡駐紮著一位海軍中士指揮的一支小分隊。兵營的上方飄揚著法國三色旗。

  土阿霍拉村的房屋還真不錯,不能不讓人誇上幾句。它們已經不是茅屋,而是舒適潔淨的小土屋,裡面有足夠的家具。大部分房屋建在珊瑚質的地基上。房頂鋪的是露蔸樹的葉子,房屋的門窗則是用這種珍貴的木料做成的。房屋的前後左右到處是一畦畦的菜地。它們都是土著人親手用腐植土填出來的。這畦畦行行披黃抹綠葉青莖白的田園景色的確十分誘人。

  再者,雖然這些土著人屬￿那種不怎麼惹人注目的人,他們的膚色較黑,面部表情較呆板,性格不如馬克薩斯群島的人那樣討人喜歡,但是他們仍然是大洋洲人中美的典型。此外他們是聰明和勤勉的勞動者,也許有較強的抵抗力,能抵禦住威脅太平洋居民的身體退化的趨勢。

  正如弗拉斯科蘭注意到的,島上居民的主要工業就是提煉椰子油,群島的棕櫚樹林中因此種植了大量的椰子樹。這種樹就像環礁表面的珊瑚質不斷增高一樣容易再生。但是它們也有天敵,而且幾位巴黎遊客曾真切地見識到了。

  那天,四位藝術家躺在內湖的沙灘上,碧綠的湖水與島周圍蔚藍的大海形成巨大的反差。不知何時,草叢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種聲音首先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隨後便使他們大為驚駭。

  他們看到了什麼?原來是一隻碩大無比的甲殼類動物。

  他們趕緊挺身躍起,接著眼睛便緊緊盯住這個動物。

  「這個醜八怪!」伊韋爾奈嚷道。

  「是一隻蟹!」弗拉斯科蘭說。

  果然是一隻蟹。被土著人稱作「比爾戈」的這種蟹在這一帶島嶼上比比皆是。它們的兩隻前爪形成了一把堅硬的鉗子或剪子,它們就是用它來剝開椰子殼——這是它們偏愛的食品。這些「比爾戈」生活在深洞裡。它們的洞穴都是緊貼著樹根挖的,洞很深,裡面鋪著它們收集來的椰殼外層的纖維當作墊草。它們多在夜間出來尋找樹上落下的椰子,它們甚至爬上椰子樹去把椰子弄掉地下來。使四位藝術家毛骨悚然的那只蟹,就像潘西納說的,肯定餓壞了,所以才會在烈日當頭的中午時分離開它那黑暗的棲身地。

  誰也不去動它,大家懷著強烈的好奇心看著它想幹什麼。只見它直奔荊棘叢中的一個椰子而去;到了那兒,它用螯一點一點地撕開椰子上的外皮,而後,當椰子的硬殼完全露出來時,它便對準一點又敲又打開始對付這層硬殼。硬殼打開後,這只「比爾戈」便用它那兩隻頂端很細的後爪把殼上的椰肉挖出來。

  「可以肯定,大自然造就了這種『比爾戈』是讓它開椰子殼的。」伊韋爾奈說。

  「那麼大自然造就了椰子殼就是用來喂『比爾戈』的。」弗拉斯科蘭補充說。

  「噯,要是我們來個反其道而行之,不聽大自然的那一套,就是不讓這只蟹去吃那個椰子,或者說不讓那個椰子被這只蟹吃掉,你們看怎麼樣?」潘西納突發奇想,提議說。

  「大家還是別去打擾它吧。」伊韋爾奈請求說,「我們巴黎人出門在外,即便對一隻『比爾戈』也不要使什麼壞心眼!」大家一致贊成他的意見。這時,那只蟹(它剛才無疑惱怒地瞪了「殿下」一眼)向「四重奏」的第一小提琴送來一道感激的目光。

  樣板島在阿納島前停留了 60 個小時後,啟航繼續向北行駛。在西姆考耶艦長萬無一失的指揮下,它深入到了大小島嶼星羅棋佈的那塊海域,沿著航道穿行於其間。不用說,在這種情況下,億萬城的居民幾乎傾巢出動,全都擁到了岸邊,尤其是鄰近前炮臺的那塊地方。一個個大小島嶼,確切地說,仿佛是一個個漂浮在水面上的綠色花籃,接二連三從眼前閃過。人們好像置身于荷蘭的一條運河花市上。兩個港口附近的水面上,許多獨木舟在蜿蜒曲行。但是他們不得進入港口,海關警察為此得到了明確命令。當活動島近距離沿岸邊的石珊瑚懸崖航行時,眾多當地婦女便游水過來。她們不能和男人同乘一船,因為這些小船是帕摩圖群島婦女的禁忌物,禁止女性乘坐。

  10 月 4 日,樣板島在法卡拉瓦島南面那條水上通道的入海口停了下來。小船還沒有離岸把遊覽者送去法卡拉瓦島,法國在該島的駐紮官就來到了右舷港,島執政官下令把他請到市政大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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