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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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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位可憐人怎麼辦?他傷成那個樣子,我們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是不是有點……太狠心了。」潘西納提醒道,「我們瞧瞧,朋友,你能不能自個兒……」 「不可能!」馬車夫回答說,「再說,我寧願待在這兒……和我的馬車在一起……天亮後,我再想法子……」 「我們一到弗雷歇爾,就找人來幫你……」弗拉斯科蘭安慰他說。 「行……客店老闆和我很熟,他聽說後不會不管我的……」 「我們動身吧?」大提琴手高聲喊道。他剛剛把琴盒豎起來。 「等一會兒,」潘西納回答說,「先順著路坡把我們的馬車夫安頓好再說嘛……」 的確,把他從路上挪開更穩妥些。由於他的腿傷得不輕,自己動不了,潘西納和弗拉斯科蘭扶他起來,攙他過去背靠到一棵粗樹的樹根上。大樹下方的枝條低垂形成一圈綠廊,正好可以給馬車夫遮風避雨。 「我們到底走不走啦?……」第三次,塞巴斯蒂安吼了起來。他已經用一根特制的雙股皮帶把琴盒固定在背上了。 「已經辦妥了。」弗拉斯科蘭應道。 然後,他問馬車夫: 「就這樣,說定了……弗雷歇爾的店老闆將派人來把你弄回去。……在此前,你不需要什麼了吧,朋友?……」 「需要……」馬車夫說,「如果你們的旅行壺裡還剩些杜松子酒的話,請給我留下一壺吧。」 潘西納的旅行壺還滿滿的,「殿下」二話沒說奉獻了出來。 「夥計,有了這個,」他說,「今天晚上你就不冷了……連骨子裡都熱乎乎的了!」 終於,在大提琴手怒氣衝衝地發出最後的吼聲後,夥伴們上路了。值得幸運的是,他們把行李留在了火車的行李車上,沒有裝上馬車。所以,儘管我們的音樂家們晚些時候才能到達聖地亞哥,但至少他們不用勞神費力地把行李肩扛手提到弗雷歇爾村了。這幾個琴盒就夠拿的了,尤其是大提琴的琴盒,背著它走遠路的確夠嗆。說實在的,一位名副其實的演奏家是從不與他的樂器分開的,就和士兵從不離開他的槍,蝸牛從不離開它的殼一樣。 第二章 一首雜亂無章的奏鳴曲的感染力 夜間走在一條陌生的路上,況且還是在一個行人稀少,壞人時常出沒的荒涼地區,這不能不讓人心驚膽戰。此刻,四位演奏家面臨的就是這樣的處境。法國人勇敢,這點大家都清楚,所以,我們的這四位同胞也盡可能證明自己不是孬種。不過,「勇敢」和「魯莽」之間是存在著一條有理智的人決不會逾越的界限的。總之,如果火車不是遇上鐵路被突如其來的大水淹沒,如果馬車沒有在距弗雷歇爾 5 英里的地方翻車,我們的演奏家們就大可不必晚上在這條吉凶難蔔的小路上冒險了。但願他們別再碰到什麼令人氣惱的事了。 這時已是晚上 8 點左右,塞巴斯蒂安·佐爾諾和他的夥伴正按照馬車夫剛才的指點,徑直向海邊走去。肩上只背著個既輕巧又沒多少麻煩的皮琴盒,還有什麼好抱怨的,所以,不管是明智的弗拉斯科蘭,還是快活的潘西納或幻想家伊韋爾奈都一句牢騷話不說。然而,大提琴手帶的可是他的大提琴琴盒,那簡直像是在背上壓了一個大櫃子!由於他的性格,大家明白他又有理由發火了。果然,他一會兒「啊」,一會兒「唉」,一會兒又「哼」地用些像聲詞發洩自己滿腹的怨氣和委屈。 夜已經很黑了。空中聚起了厚厚的烏雲,雲中不時裂出一條狹窄的縫隙,一鉤上弦彎月忸忸怩怩露出它那羞怯的面龐。金黃色的月神福蓓(希臘神話中的月亮神,又稱為狄愛娜)竟沒有幸博得塞巴斯蒂安·佐爾諾的歡心,除非是因為他脾氣不好,容易生氣,否則,實在讓人難以琢磨。只見他向月亮揮舞起拳頭,大聲叫道: 「哼,你在那兒露出傻乎乎的半邊臉想幹什麼!……真沒見過!真不知道還有什麼比這片半生不熟的破瓜似的東西更蠢了,竟然還在上面溜溜達達!」 「要是月亮正面望著我們就好了。」弗拉斯科蘭說。 「什麼緣故?」潘西納問。 「因為那樣的話,我們在路上就能看得清楚些了。」 「啊,貞潔的狄愛娜!」這時,伊韋爾奈詩興大發,不由得隨口吟頌,「啊,黑夜的寧靜使者!啊,地球的潔白衛星!啊,可愛的恩底彌翁(希臘神話中的牧童,月神狄愛娜的心上人)的心上人!……」 「你那詩完了沒有?」大提琴手高聲道,「這些第一小提琴手每次一拉起抒情曲來,總是……」 「咱們走快點吧,」弗拉斯科蘭催促道,「不然的話,就有可能望著美麗的星星睡覺了。」 「要是有星星就好了……,而且恐怕連我們在聖地亞哥的演奏會也趕不上了!」潘西納提醒道。 「哼,是的,想得倒挺美!」塞巴斯蒂安·佐爾諾厲聲道,同時晃晃琴盒,裡面發出一陣哀怨聲。 「不過,老兄,」潘西納說,「這可全是因為你。」 「因為我?」 「當然啦!我們幹嘛不留在舊金山?那兒豎著耳朵一心想讓我們的音樂,被我們迷住的加利福尼亞人一抓一大把!」 「再問一遍,」大提琴手問,「我們為什麼離開?……」 「因為你想離開。」 「好吧,應該承認我當時在那兒是有過一個不怎麼樣的想法,而且如果……」 「啊!……朋友們!」這時,伊韋爾奈開了口,他的手指著空中的某個點;在那兒,一絲若有若無的月光透過了一塊烏雲,仿佛是在周圍鑲上了一圈白邊。 「怎麼了,伊韋爾奈?……」 「你們看,那塊雲的模樣是不是像條龍,翅膀伸展看,還有一條孔雀的尾巴,連尾巴上的圓點還是用阿耳戈斯(希臘神話中的百眼巨人。他死後,女神伊拉用他的眼睛來裝飾孔雀的尾巴)的上百隻眼睛裝飾的呢。」 恐怕塞巴斯蒂安·佐爾諾不會有把東西放大百倍的神奇視力,更別提把守護神(指百眼巨人)與伊那科斯(希臘神話中的河神,伊娥的父親)的女兒(指伊娥,她是天后赫拉的首席女祭司,主神宙斯愛上了她,赫拉出於妒忌把她變成小母牛交給百眼巨神監視、看管)區分開了。因為他甚至看不見路上的一道深深的車轍,一支腳不偏不倚正好踩了進去,一下子摔了個嘴啃泥。這時,他背上還背著琴盒,那副模樣看上去簡直就是一隻正在地上爬行的大烏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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