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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勇敢的人們!」加拿大人小聲說。

  「這麼說他們沒把我們當做攀附在船骸上的遇難者!」

  「先生別生氣……好,」康塞爾甩了甩另一發炮彈濺在他身上的水珠,說,「先生別生氣,他們以為這是一頭獨角鯨,他們在炮轟獨角鯨呢。」

  「但他們得看清楚,」我喊道,「他們是在和人打交道啊。」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呢。」尼德·蘭盯著我說。

  我茅塞頓開。毫無疑問,人們現在知道怎樣對付這只所謂怪物的存在。可能,當鸚鵡螺號和「林肯號」船相撞,加拿大人用魚叉攻擊它時,法拉古指揮官就認出這頭獨角鯨是一艘潛水艇,一艘比神奇的鯨類動物更危險的潛水艇。

  是的,應該是這樣的,毫無疑問,人們目前正在所有的海域裡追尋這只可怕的破壞性潛艇!

  如果正如我們能想像到的一樣,尼摩船長把鸚鵡螺號用於進行一項報復行為的話,那的確太可怕了!那天晚上,當他把我們囚禁在那間小房間裡時,他難道不是在印度洋上攻擊了某艘船隻嗎?那個現在埋在珊瑚墓地裡的人,不就是鸚鵡螺號引發的衝撞的受害者嗎?是的,我再重複一遍。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尼摩船長神秘存在的一部分被揭示了。如果他的身分還沒確認,但至少,那些聯合起來反對他的國家現在正在尋找他,他們不再是在尋找一個憑空設想出來的怪物,而是一個與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可怕的往事歷歷在目。在這艘向我們接近的船上,我們碰到的不是我們的朋友,而只是一些無情的敵人。

  這時,我們周圍的炮彈越來越密集。炮彈落在水面上,彈跳起來落到更遠的地方。但沒有一顆擊中鸚鵡螺號。

  那艘裝甲船離我們只有三海浬了。儘管它猛烈地轟擊,但尼摩船長卻不走上平臺。不過,要是這些錐形炮彈中的一顆正常地擊中了鸚鵡螺號的船殼,那它可就要受致命傷了。

  加拿大人於是對我說:「先生,我們應該盡一切努力擺脫這種危險。我們發出信號吧!管他三七二十一!他們或許會明白我們是些老實人!」

  說完,尼德·蘭掏出一塊手帕想在空中揮動。但他剛把手帕展開,就被一隻鐵一般的手打翻在地,儘管他平時力氣驚人,他還是摔倒在平臺上。

  「混帳!」船長罵道,「你是不是想在『鸚鵡螺號』沖向這艘船之前,把你釘在它的沖角上。」

  尼摩船長的聲音聽起來很可怕,臉色看上去則更可怕。他的臉色由於心臟的抽搐而蒼白,瞳孔嚇人地收縮著,他的心跳大概停了一下。他此時的喉嚨不再是在說話,而是在吼叫。他的身體向前傾,雙手攫住加拿大人的肩膀。

  接著,船長鬆開加拿大人,朝著炮彈像雨點般落在他身旁的戰艦轉過身去,用盡全身力氣吼道:「啊!你知道我是誰,你這該死的國家的船!你就是燒成骨灰我也能認出你!瞧吧!我讓你看看我的旗幟!」

  說完,尼摩船長在平臺前面,展開了一面跟他先前插在南極點的那一面相像的黑旗。

  就在這時,一顆炮彈斜斜地擊中了鸚鵡螺號的船殼,彈過船長的身旁,落到了海裡,但沒有傷害到船。

  尼摩船長聳聳肩膀。然後,口氣生硬地對我說:「請下去吧,您和您的同伴,請下去。」

  「先生,」我喊道,「您想攻擊這艘船嗎?」

  「先生,我要擊沉它。」

  「您不能這麼做!」

  「我要這麼做,」尼摩船長冷酷地說,「用不著您來對我指手畫腳,先生。命運讓您看到了您不該看到的事情。進攻要開始了,反擊是很可怕的。請進去吧。」

  「那艘船是哪個國家的?」

  「您不知道?好啊!太好了!它的國籍,至少對您來說,是個謎。請下去。」

  我和加拿大人、康塞爾,我們只好服從船長的命令。這時,鸚鵡螺號船上的十五位水手圍在船長身邊,用一種不共戴天的仇恨眼光看著這艘向他們逼近的船。我們感覺到一種同仇敵愾的復仇情緒煽動著所有這些靈魂。

  我下去時,又有一顆炮彈落在了鸚鵡螺號的船殼上,我聽到船長喊道:「打吧,發瘋的船!把你那些沒用的炮彈都打出來吧!你是躲不過『鸚鵡螺號』的沖角的。但你不應該葬身在這裡!我不會讓你的殘骸玷污了『復仇號』的骸骨的!」

  我回到房間裡,船長和他的副手還待在平臺上。鸚鵡螺號的推動器啟動了,它全速開到了戰艦炮彈的射程範圍外。但追擊還在繼續,尼摩船長與那艘戰艦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下午四點鐘左右,我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焦急和不安,我走到中央扶梯。嵌板是打開著的,我斗膽走上平臺。船長還在那裡激動地踱著方步,他看著下風處那艘距他五至六海浬的船,像一隻猛獸一樣在它周圍兜轉,把它引向東邊,讓它追趕。然而他還沒攻擊它,或許他還猶豫不決?

  我想做最後一次調解。但我剛一喊尼摩船長,他就讓我住嘴。

  「我就是公理!我就是正義!」他對我說,「我是被壓迫者,那就是壓迫者!全是因為它,我曾鍾愛過,珍愛過,尊敬過的一切,祖國,妻子,兒女,父母,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我憎恨的一切,就在那裡!您住嘴!」

  我向噴著蒸汽的戰船投去最後一眼。然後,我找到尼德、康塞爾。

  「我們逃走吧!」我喊道。

  「好,」尼德說,「那艘船是哪個國家的?」

  「我不知道。但不管它是哪個國家的,它在晚上前會被擊沉的。總之,寧可和它一道殉難,都好過做這場不知道是否正義的復仇的同謀。」

  「我也這樣想,」尼德·蘭冷靜地回答說,「我們等到晚上吧。」

  夜幕降臨。船上籠罩著深深的寂靜。羅盤指示出鸚鵡螺號仍然沒有改變航向。我聽到它的推動器快速有規律地拍打著水波的聲音。它保持在水面上,輕微的晃動使它時而向右擺,時而向左擺。

  三天后可能是滿月,所以這時月亮灑下了燦爛的光輝。我和我的同伴們,我們已經決定,當戰艦靠近得差不多,它或是能聽到我們的喊聲,或是能看到我們時,我們就逃走。一旦到了那艘船上,就算我們不能事先向它通告那威脅著它的一擊,至少我們可以做情況允許我們做的一切。有好幾次,我以為鸚鵡螺號準備攻擊了,但它只是讓它的敵手靠近,然後虛幌一招,擺出逃亡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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