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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可以這樣說,也不可以這樣說。阿龍納斯先生,對於一隻構造結實、配備齊全、使用蒸氣動力的現代船隻來說,這些危險是不存在的;但對於古代船隻來說,則凶多吉少。試想古代的第一批航海家,他們歷險乘坐的木板小舟是用棕櫚繩綁起來的,木板縫是用樹脂填塞的,上面塗著海狗的油脂。他們甚至連指明方向的工具都沒有,只是隨著他們還不太熟悉的海流行駛。在這種條件下,海難是在所難免的。但在我們這個時代,即使是在逆向季風季節,那些來往於蘇伊士運河和南部海之間的汽輪再也不用懼怕海灣的狂風怒濤了。現在船長們和旅客們出發前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要準備祭品求神了;返航後;也不用再披花戴彩到附近的廟裡謝神了。」尼摩船長回答說,好像他心裡對「他的紅海」深為瞭解。

  「說得對,」我說,「我想汽船使海員們心裡對神的一點感恩也蕩然無存了。但是,船長,既然您似乎對這個海已經有過特別的研究,您可否告訴我它的名字的源由?」

  「阿龍納斯先生,這個問題存在著許多種解釋。您想聽聽十四世紀一個編年史家的意見嗎?」

  「非常想聽。」

  「這位幻想大師聲稱紅海是這樣得名的:以色列人通過海灣後,他們的領袖摩西便說,『以示奇跡,讓海水化為血紅,叫它為紅海,別無它名。』一聽到摩西的聲音,紅海的海水便撲面而去把追趕以色列人的法老軍隊淹沒了。」

  「這是詩人的解釋,尼摩船長,」我回答說,「我可不會滿足於此的。我想知道您個人的看法。」

  「喏。阿龍納斯先生,按我的意見,我認為紅海這個稱謂應該看成是希伯來語『艾德隆』一詞的翻譯,古人之所以給它取這個名字,是因為海水的特殊顏色。」

  「可是到了現在,我看到的只是清澈的水波,而沒有任何特殊的顏色。」

  「當然啦,等走到海灣盡頭,您就會看到這一獨特的現象的。我記得我曾看過整個紅色的多爾灣,就像血湖一樣。」

  「那麼對於這種顏色,您認為是由於某種微生海藻的存在而造成的嗎?」

  「是的。那是一種俗名為『三棱藻』的有名小胚芽,它能產生出朱紅色的膠粘質。一平方釐米海面就有四千個『三棱藻』。我們到達多爾灣時,說不定您會看到的。」

  「那麼,尼摩船長,您不是第一次開著鸚鵡螺號船來紅海了?」

  「不是第一次,先生。」

  「那麼,您前面說過關於以色列人撤軍和埃及軍隊遇難一事,我想問問您是否在這一帶水裡發現過這一重大歷史事件的一些遺跡嗎?」

  「沒有,教授先生,因為有一個明顯的原因。」

  「什麼原因?」

  「就是摩西當年帶著他的所有臣民走過的那個地方,現在已經淤積滿了泥沙,連駱駝走過時都浸不到大腿。而您知道,我的鸚鵡螺號沒有足夠的水是走不動的。」

  「那地方是……」我問。

  「那地方位於蘇伊士的偏上方,處在過去是深水港的海港中,而當時紅海是一直延伸到鹹水湖的。現在,不管這條通道是否傳奇,反正以色列人是曾經從那裡通過,到達希望之鄉的;而法老的軍隊確實是在那裡全軍覆沒的。因此,我想,在泥沙裡挖掘,是能找到大量的埃及兵器和器具的。」

  「顯然如此,」我回答說,「但願考古學家們有朝一日會進行挖掘。蘇伊士運河鑿通以後,這條地峽上就會建起一些新城市。但對於鸚鵡螺號這樣的船隻,這是一條毫無用處的運河。」

  「大概是吧,但對於全世界有用,」尼摩船長說,「古代人已經充分認識到建立起紅海和地中海的連系,對於他們的商業活動的重要性。但他們絲毫沒有想過要鑿一條直通的運河,而是把尼羅河當作中轉站。如果根據傳說,這條連接尼羅河和紅海的運河很可能是從塞索斯特利王朝【古埃及王朝。】就開始開鑿了。有一點是能肯定的,就是公元前六百一十五年,尼哥斯領導過一條運河的開鑿工程,以引導尼羅河水穿過與阿拉伯相望的埃及平原。沿該運河上溯需要四天,這條運河寬竟能容納兩隻三層槳戰船並排而行。接著,伊斯達斯普的兒子大流士【波斯國王。】繼續了這條運河的開鑿工作。大概到了蒲通雷美二世時代,這條運河才完全竣工。

  此後,斯達拉賓把這條運河用於航運,但由於在布巴斯特附近的出發地和紅海之間的坡度不足,一年中只有幾個月可以通航。一直到了安東尼時代【指公元六十九年-一九二年間,統治羅馬的七個皇帝。】,這條運河都用於商用。之後,曾被遺棄過和被淤塞過。不久,奧馬哈裡發【哈裡發是回教首領的稱號。】了再修通運河的命令。但到了七六一和七百六十二年間,阿爾·蒙塞哈裡發為了阻止穆罕默德·賓·阿布達拉反政府起義軍的供給,把運河徹底填平了。在遠征埃及期間,你們的波拿巴將軍就曾在蘇伊士沙漠中發現了工程的遺址;而且,在返回阿德雅羅特前的幾個小時,他們在3300年前摩西駐軍的同一地方,受到海潮的襲擊,差點遇難。」

  「那麼,船長,古代人不敢做的——開鑿連接兩海、把加迪斯到印度的距離縮短九千公里的運河——這一舉動,現在已被德·靳斯普先生做了。而且不久,他將把非洲變成一個大島嶼。」

  「是的,阿龍納斯先生,您有理由為您的同胞驕傲。這是一位給民族贏得了比那些最偉大的船長還要多的榮譽的人!他開始幹時,也像其他人一樣,遇到了麻煩和懊惱,但因為他天生意志堅強,他成功了。這本是一項國際性的、足以讓一位統治者千古流芳的工程,但如果把它想成只是靠一個人的力量去完成,那太可悲了!因此,光榮屬￿德·勒斯普【法國外家交,提倡開鑿蘇伊士運河和巴拿馬運河。】先生!」

  「是的,光榮屬￿這位偉大的公民。」我回答著,對尼摩船長剛才的強調感到非常驚奇。

  「可惜的是,」他接著說,「我不能帶您穿過蘇伊士運河。但後天,當我們在地中海上時,您就可以看看塞德港的長堤。」

  「在地中海。」我叫起來。

  「是,教授先生,這讓您吃驚嗎?」

  「讓我吃驚的是想到後天我們就會到了那裡。」

  「真的?」

  「是的,船長,儘管在您的船上這麼久,我本來應該習慣於對什麼都見怪不怪了,但我還是真的很吃驚。」

  「可您對什麼感到吃驚呢?」

  「我對鸚鵡螺號船的嚇人速度感到吃驚。如果鸚鵡螺號後天要到達地中海,得環非洲一周並繞過好望角,那您的駕駛速度是快得嚇人!」

  「誰告訴您要環非洲一周的,教授先生?誰對您說要繞過好望角?」

  「可是,除非鸚鵡螺號在陸地上行駛,除非它從地峽上通過……」

  「或是從地峽下面通過呢,阿龍納斯先生。」

  「從下面?」

  「當然,」尼摩船長從容地說,「一直以來,大自然就在這咽喉之地之下,做了今天人們在地上所做的事。」

  「什麼!下面有通道!」

  「是的,一條被我命名為阿拉伯隧道的地下通道。它在蘇伊士下面,通往貝魯斯灣。」

  「但這個地峽不是只由流沙構成的嗎?」

  「那只是在一定的深度上是由流沙構成的。但是一到五十米深處,就只會碰到那堅不可摧的岩石層。」

  「您是偶然發現這條通道的嗎?」我越發驚奇地問。

  「靠偶然和推理,教授先生,甚至推理多於偶然。」

  「船長,我在聽您說話,但我的耳朵卻在抵制著它所聽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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