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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鸚鵡螺號沒有擱淺,先生,」尼摩船長冷冷地回答我說,「它是在海床上面歇息。居維爾要想讓其船隻脫離擱淺,必須做艱巨的工作,而且操作起來非常困難,至於這些活兒,我可是什麼都不用幹,渾天儀號和虔誠女號兩艘船隻幾乎是沉沒了,但是,我的鸚鵡螺號卻是沒有任何危險。明天,在那指定的日子,指定的時刻,潮水就會將它平平安安地托起來。它又將在大海大洋之中穿梭般航行了。」

  「船長,」我說,「我不懷疑……」

  「明天,」尼摩船長於是站起身來,又說道,「明天,下午二時四十分,鸚鵡螺號將浮出海面,將會毫無損傷地駛離托列斯海峽。」

  船長語氣幹脆利落,說完了這一席話,然後就微微欠下身來。這意味著我可以離開了,於是,我便回到了我的房間。其時,我看見康塞爾在我房裡,他是想得知我同船長會晤的結果。

  「我的好小夥子,」我應答著說,「我似乎覺得,每當我涉及到他的鸚鵡螺號遭受巴布亞土人的威脅的問題時,船長總是帶著十足的諷刺語氣回答我的問話。因此,我只有一件事要對你說:相信他吧,放心去睡你的覺好了。」

  「先生沒事要我做嗎?」

  「是的。沒有,我的朋友。尼德·蘭在幹什麼?」

  「請先生原諒我,」康塞爾回答道,「尼德朋友正在做著袋鼠肉餅,那將會是一道美味佳餚!」

  我獨自一人待著,我是睡下了,但卻是相當難於入眠。我聽到那些土人們弄出的聲響,他們在船的平臺上跺腳,同時發出那震耳欲聾般的吼聲。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而船員們卻仍舊是無動於衷。他們完全不為土人的出現感到不安,就像守衛鐵甲堡壘的士兵對鐵甲上奔跑的螞蟻毫不在意一樣。

  早晨六點,我起床了。嵌板還沒有打開,因而船裡面的空氣尚未調換,但是,儲藏庫裡總是裝滿了空氣,這些儲藏庫運轉起來了,同時將幾立方米的氧氣投放進鸚鵡螺號的缺氧空氣中。

  我在我的房間裡工作,一直做到中午,哪怕是一眼,都沒有見上尼摩船長。此時,船上似乎沒有做任何啟航的準備。

  我再等了一些時候。然後,我就上客廳去。此刻掛鐘正指兩點半,十分鐘以後,海潮就要達到最高點了。要是尼摩船長沒有輕率斷言,鸚鵡螺號就馬上要脫離礁石了。要不然的話,在它離開這珊瑚石床之前,不知道還要這樣度過多少歲月呢。

  然而,過不一會兒,便可感覺出船身有著某種預兆性的顫抖。我聽得珊瑚石凹地處石灰質凹凸不平的表面在船沿上摩擦所發出的沙沙聲音。

  二點三十五分,尼摩船長出現在客廳裡了。

  「我們要啟航了。」他說道。

  「啊!」我喊道。

  「我已經下達打開嵌板的命令。」

  「可那些巴布亞人?」

  「哪些巴布亞人?」尼摩船長稍稍聳了聳肩,同時應聲道

  「他們不是要進入鸚鵡螺號的裡面來嗎?」

  「怎麼進來?」

  「從您將要叫人打開的嵌板口中進來唄。」

  「阿龍納斯先生,」尼摩船長平靜地應答道,「他們是不能就這樣地經由鸚鵡螺號船上的嵌板口處進入到裡面來的,即便是嵌板口開著的時候。」

  我看了船長一眼。

  「您不明白嗎?」他對我說道。

  「完全不明白。」

  「好吧!您來吧,您將會明白的。」

  我向著中央扶梯走去。尼德·蘭和康塞爾已經在那裡了。他們眼看著船上的幾個人將嵌板打開,內心覺得很是驚奇;與此同時,外面卻是響起了陣陣瘋狂的吼聲和那可怕的叫駡聲。

  嵌板朝外面放下來了。嚇人的二十副面孔出現了。然而,第一個將手置放在鐵扶梯上的土人,卻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推到了後面,他逃走了,同時發出陣陣喊叫,而且還奇怪地亂蹦亂跳著呢。

  他的十個同伴,尾隨其後,一個接一個地觸摸那鐵扶梯。這十個人也都遭遇到他那同樣的命運。

  康塞爾此時高興得發狂。尼德·蘭受其急躁天性所驅駛,沖到鐵扶梯那裡。但是,當他的雙手一抓住鐵梯扶手時,他也被擊得仰面朝天。

  「活見鬼!」他叫喊著,「我被雷打到了!」

  這句話為我說明了一切。那不再是一根鐵梯扶手,而是一條金屬電纜了,它完全充載著船上的電,直通到船的平臺上面。有誰摸著它,都會遭受到一種令人可怕的震動。要是尼摩船長將他的機器上的所有電流都傳送進這導體中,那這種震動就會是致命的了!人們真可以說,他是在來犯之敵和他之間拉起了一副電網,任何人都別想穿越它而又不受到懲罰。

  因此,那些被嚇壞了的巴布亞土人都已向後退縮,他們都害怕得驚慌失措了。我們嘛,有半數的人都笑了,我們都在安慰尼德·蘭,都在替他按摩身體,因為此時,他像魔鬼附身的咒駡不停,他可是個倒黴的人。

  然而,就在此時鸚鵡螺號,受到海潮最後一次波濤湧浪的掀動,離開了它所擱淺的珊瑚石床,時間正是船長指定的兩點四十分。船隻的螺旋槳在莊嚴而緩慢地攪動著海水。船的速度漸漸增大,同時向著大海洋面行駛開去,安然無恙地將托列斯海峽這危險水道拋在了自己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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