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爵士、海倫夫人和其他旅伴繞了一個大彎之後,終於到達了城堡內部,城的外牆是一道堅固的柵欄,有5米之高。第一道防線是一排木樁,接著是一圈柳條牆,上面都鑿有槍眼,再往內就是內城了。內城地勢平坦,矗立著許多毛利式的建築物,和40來座排列得很整齊的草棚。

  俘虜們進入內城,看見外面木樁上掛有很多骷髏,都不禁毛骨悚然。海倫夫人和瑪麗小姐轉過臉去,她們並不是膽小,而是實在不忍看。這些骷髏都是土人的戰利品——敵方首領的頭顱,至於敵人的身子,早已成了戰勝者的酒肴了。

  啃骨魔的府第位於城堡深處,夾在一些簡陋的茅屋中間。府第後面是一個露天廣場,是用來集會和習武用的。他的房屋的牆壁是用木樁和樹枝編排起來的,牆裡面蒙著弗密翁草席,用來取暖。他的府第不算很大,約有1000平方米,對於這樣一個酋長,已經足夠了。

  房子面朝南開了個缺口,上面掛著一塊厚厚的草簾子,可以前後掀動,算是房門。屋頂向外延伸出來,象古羅馬人住宅的飛簷。椽子用各種圖形花紋裝飾著,在門外的牆上,就是現代所謂「迎門牆」,還雕有許多奇特的花卉人物供來賓欣賞,其中有樹木,有奇禽異獸,有繚繞的連環花紋,密密麻麻的一片,都是出於毛利族的能工巧匠之手。

  在矮屋裡,地面很平整,高出地面5公分。一張矮床,上面鋪有一張蘆席,蘆席上又蓋有一張長長的軟軟的香蒲葉子編成的墊子。中間有個石洞,這就是爐灶。房頂上有個缺口,算是煙囪。因為煙只有到夠濃的時候才會從煙囪裡冒出來,所以牆壁熏得烏黑發亮。

  啃骨魔的府第旁還有一個倉庫,貯藏著酋長的糧食和用品,有他收穫的弗密翁草、山芋、水芋、鳳尾草根以及爐灶。更遠一點有幾所院子,養著一些豬羊,這些家畜是當年庫克船長移植過來的,現在繁殖得並不多。此外,還有一些到處亂跑找食吃的狗。總之,可供毛利人食用的牲畜養得都不十分好。

  爵士一行正等待著酋長的發落,同時還忍受著一群老婦人的辱駡。這群惡婆娘指手劃腳,伸出拳頭,從她們嘴裡擠出的幾個英文單詞能時而聽清,很顯然,她們要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在辱駡與威嚇的包圍當中,旅伴們反應不一。海倫夫人表面安閒,裝出鎮靜的模樣,其實內心非常恐慌。她拼命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好安慰一下自己的丈夫。那可憐的瑪麗小姐嚇得幾乎昏過去了,幸虧門格爾船長扶著她,準備全力保衛她。少校面對潑糞般的辱駡,並不在乎。地理學家則不然,氣得咬牙切齒。

  哥利納帆怕那群潑婦對妻子大打出手,於是走到啃骨魔的面前,指著那群醜八怪,要求酋長制止她們的無禮行為。

  酋長盯了他一眼,並未回答,只是揮揮手,那樣醜婆娘乖乖地走開了。爵士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又回到旅伴中間。這時,有百把人聚集在「習武場」上,有老頭,有小孩,有青年人,有男人,有女人,其中一些人悶聲不響,滿臉愁容,等待首領發佈命令,另一些人痛哭流涕,在哀悼最近死去的親人或朋友們。

  原來,所有響應桑普遜號召反抗英國侵略的酋長中,只有啃骨魔生還歸來。他首先給他的人民報告了起義在隈卡陀江下游平原地帶失利經過。他的部下去衛國的士兵有二百多人,大部分未回來,其中一部分作了俘虜,但多數在戰場上犧牲了,永遠不可能回到自己的故土了。

  這就是啃骨魔一到,為什麼部民們這麼傷心的原因。本來這次吃敗仗沒人知道的,這時,不幸的消息迅速傳開了。

  新西蘭土人,在親友陣亡後,內心的哀痛總要在肉體上體現的,尤其是女人,他們用鋒利的貝殼劃破臉皮和肩膀,傷口愈深,表示越悲痛難支。血和眼淚同時在流淌,是令人窒息的一種場面。尤其那些不幸的婦女,鮮血淋淋,象瘋子一樣,令人可怕。

  更使土人們傷感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們對此看得很重。他們所哭的親人不但死了,並且連骨頭都未收回來埋在自家祖墳裡。毛利人是相當迷信的,他們認為遺體的保存關係到來世的命運。他們要保存的自然不是腐爛的肌肉,而是骨頭。他們小心地收集起來骨頭,加以洗刷,刮磨,甚至塗上一層漆,最後放入「烏鬥巴」裡,土語就是「光榮之屋」的意思。這種「烏鬥巴」裝飾上死者的木頭像,像上照樣畫有死者生前在身上刺的花紋。現在,這些烈士們戰死他鄉,墓穴只好空著,應有的宗教儀式也無法舉行。烈士的骨頭縱然不被野狗吃掉,也會「白骨露於野」了。

  一想到這裡,土人就氣憤不休。女人們對爵士一行人的辱駡剛剛過去,男人們又兇狠地怒駡起來,揮動胳膊,很可能叫著要對旅伴動手了。

  酋長唯恐控制不住那些過激分子的行為,所以叫人把俘虜押送到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在城堡的另一端,有一個供神的木棚,土人叫「華勒都」。

  俘虜們總算暫時避開了那緊張的局面,大家就躺在弗密翁草席上休息了。海倫夫人實在疲憊不堪了,體力和精神都難以支持了,不由自主地倒在丈夫的懷裡。

  爵士緊緊地擁抱著她,不斷地說:

  「鼓起勇氣來,我親愛的海倫!」

  羅伯爾剛一關進棚子,就站在威爾遜的肩上,將頭從牆頭與屋簷之間的隙縫裡探出。他可以望見城堡的全景,一眼就看見了酋長的府第。

  「他們在圍著啃骨魔開會……」小羅伯爾低聲說,「他們指手劃腳……他們在叫駡著,……酋長要說話了……」

  沉默片刻,羅伯爾又說:

  「野蠻人現在安靜下來了……他們都在聽酋長講話……」「顯然,」麥克那布斯說,「酋長之所以保護我們,就是去拿我們換回他的首領們!不知道他的部下同意這樣做嗎?」「看樣子,同意了……」,羅伯爾說,「現在,他的部下有的回自己棚子裡了,……有的離開了城堡……」

  「真的嗎?」少校問。

  「千真萬確!」羅伯爾回答,「現在,只有押送我們的幾個人呆在酋長的房間裡。……啊!有一個人朝我們這裡來了。」

  「快下來,羅伯爾!」爵士說。

  這時,海倫夫人站起來,緊張地抓住丈夫的手。「愛德華,瑪麗和我都不能落入土人手中啊!」海倫夫人膽怯地說。

  海倫夫人說完這句話,遞給了丈夫一支裝好子彈的手槍。

  「你怎麼還有武器!」爵士吃驚了,眼中露出一絲光亮。

  「我隨身帶來的,因為毛利人不搜女俘虜身體的。萬一不行了,這支槍是留給我自己用並不是打他們的……」「爵士!」少校說,「快把槍收起來,不到不得以的時候,不能暴露……」

  哥利納帆把槍剛藏好,擋著棚門的草簾掀開了,進來一個戰士。

  他打了一下手勢俘虜跟他走。旅伴們互相遞了一下眼色,穿過城堡中的小徑,到了酋長面前。

  啃骨魔身邊聚集著他的部下,在波海文那河口駕著小船和他會合的那位酋長也在其中。那位酋長40上下,體格健壯,相貌兇狠,名字叫卡拉特特,土語就是「好發脾氣」之義。他臉上刺著細緻的花紋,一看就知他在部落中的地位很高。但是啃骨魔對他相當敷衍。一個善於觀察的人一看就猜出他們之間肯定存在矛盾。的確,卡拉特特的權勢叫啃骨魔忌嫉,他們共同指揮隈卡陀區的部落,彼此力量相當。所以,在兩人談話時,雖然嘴角也勉強地流露出笑意,心裡卻暗藏敵意。

  啃骨魔開始問爵士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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