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起初幾個小時的行程,阻力仍不小。新西蘭這個地方,在穿過它的叢林開出車路之前,只能容許步行的旅客。那些種類繁多的鳳尾草和毛利人一樣堅強地捍衛著國土。但是,接近中午,他們到了隈帕河邊,從這裡沿河岸向北,就沒有什麼障礙了。

  這裡是一片引人入勝的「風景區」,小港縱橫,港裡的水又清又涼,在灌木叢中活潑地流著,根據植物學家胡克的調查,新西蘭已發現了2000種植物,其中五百種是本地特有的。花的種類不多,色彩比較單調,一年生植物幾乎沒有,但羊齒類、禾本類和傘形類卻十分旺盛。

  青蔥的地面上,稀稀落落地聳立著一些高樹;有開朱紅色花朵的「美特羅西得羅」樹,有諾福克松樹,有枝條密集向上直挺的羅漢柏,還有一種叫作「利木」的柏樹,樣子和歐洲的柏樹相差無幾。所有這些樹幹都被多種多樣的鳳尾草包圍住了。

  在樹枝中間,在灌木叢上面,則是鸚鵡的王國,它們飛翔著,喧噪著。一種叫作「卡卡利吉」,綠毛,項下有一條紅帶;另一種只一般大,叫「南國老人」,棕紅色的羽毛,翅膀下面的顏色特別鮮豔。

  麥克那布斯和小羅伯爾居然在行軍時也不誤打獵,幾隻鷸鳥和竹雞成了他們的戰利品。奧比爾一邊走,一邊拔毛,以免停下來會耽擱路程。

  對於地理學家來說,好奇心壓倒了旅伴的貪饞,他倒不在乎野味的營養價值,很想捉一隻新西蘭的特產鳥。他突然想起一種叫「突衣」的鳥,那種鳥生活習慣離奇得很,人們有時叫它「嘲笑專家」,因為它們不斷嘲笑;有時又叫它「司鐸」,因為它的黑羽毛帶有一條白領子服裝。

  「這種『突衣鳥』,」巴加內爾對麥克那布斯說,「冬天長得特別肥,胖得飛不動了,於是自己開胸破肚,把肚子中的脂肪啄出來,以減輕體重。這種做法太奇妙了!」

  「因為太奇妙了,所以你剛才講過的話,我一點也不相信!」麥克那布斯說。

  地理學家恨不得捉一隻這樣的鳥,把它胸前鮮血淋淋的傷痕給那死也不肯相信的少校看看,可惜他辦不到。

  但是,他卻幸運地遇到了一對另外一種怪鳥,這種怪鳥叫「幾維」,生物學家叫它「鷸鴕」。它沒有翅膀,沒有尾巴,每只腳上有四個趾,長著鷸鳥的長嘴殼披著一身的白羽毛和頭髮一般,樣子十分奇特。它隨便什麼都吃,蛹子、昆蟲、蠕蟲、種籽,它都吃。這種鳥為了逃避人和貓狗的追捕,才跑到這荒僻的區域中來,漸漸地趨向絕種了。它那種不成形的軀體和可笑的動作,經常引起旅行家的注意。在阿斯羅拉伯號和色勒號來大洋洲探險的時候,法國科學院特請居蒙威爾帶這樣一隻怪鳥回去作標本。但是居氏雖然許給土人種種重酬,卻始終沒有得到一隻活的「幾維」鳥。

  巴加內爾運氣真好,他居然有幸把兩隻「幾維」鳥逮住,將來送到巴黎動物園,鳥籠子上掛著「雅克·巴加內爾先生贈」

  的牌子,好好滿足一下他的好勝心。

  這時,這支旅行隊正在精神抖擻地沿著隈帕河岸往下走。這地方荒無人煙,沒有留下人行的痕跡,河水在草叢中或沙灘上流淌。行人可以一直望到東面封鎖河谷的那帶小山,小山奇形怪狀,側影浸在朦朧的霧氣裡,仿佛是許多巨獸,和生活在洪水前期的那些怪獸差不多,簡直可以說是一群長鯨,突然變成了化石。看著這些高低不平的山巒,就可知道這是一片火山岩地質構造。本來,新西蘭南北二島就是火山噴發形成。現在,地火在它的臟腑裡奔騰著,使它震動、顫抖,並且有時會從火山口和間歇的沸泉口裡冒出來。下午4點鐘時,大家已順利地走了15公里路了,離兩河匯合處不到8公里了,到了那裡就上奧克蘭大路了,並且計劃在那裡宿營。至於那裡到京城,2~3天便可;而且還通郵車,往來於霍克灣和奧克蘭之間,半日一次,方便極了。

  「因此,」爵士說,「我們今晚還得露宿一次。」

  「但願是最後一次!」地理學家說。

  「要是那樣就好了。露營實在是一個艱苦的考驗。」

  「巴加內爾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兩河匯合的地方有一個村落,我們找個旅館,在那裡休息一夜,好嗎?」門格爾船長問。

  「是的,有個加那瓦夏村,但在毛利人的這種村子,連個客棧,小酒店也難以找到,只有一些土人住的茅棚子罷了。我們不但不能在那裡過夜,還要小心地避開它才對。」

  「你老是那麼怕毛利人,巴加內爾先生!」爵士說。

  「我親愛的爵士,對毛利人還是提防著點好。現在毛利人和英國人關係緊張,象我們這樣的人,他們只愁抓不到,我可不願嘗試他們盛情款待。因此,我覺得我們還是老實些避開加那瓦夏村,避免和土人碰頭為妙。我們一到德魯裡,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休息,恢復旅途的疲勞了。」

  大家很贊成巴加內爾的意見。海倫夫人寧願在露天過最後一夜,也不願去做無畏的冒險。瑪麗小姐和她都不要求中途停歇,她們繼續沿河岸走去。

  兩小時後,黃昏籠罩了大地,太陽向西邊的地平線上沉下去之前,還利用雲層忽然開朗的機會,射出最後的光芒。東邊那遙遠的山峰被夕陽的光輝染成了一片紅色。這仿佛是對旅客們行著一個匆匆的敬禮。

  爵士一行人加緊了腳步,他們知道,在這高緯地帶,黃昏是短促的,黑夜很快就要降臨,他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兩河匯合的地方。這時,地面上升起了一片濃霧,路已辨別不清了。

  視覺雖然被暗影蒙蔽,所覺還算靈敏。不久,愈走愈響的流水聲告訴大家目的地已接近了。8點鐘時,旅行隊到了兩河匯合處,那裡,自然免不了有驚濤的轟鳴聲。

  「啊!隈卡陀江終於到了,」地理學家叫道,「到奧克蘭的路就在這條江的右岸向上。」

  「我們今夜就在此宿營吧,」少校說,「前面有片陰影,大概是片叢林,正是掩蔽我們的好地方。我們吃完晚飯就休息吧!」

  「今天的晚飯只有餅乾和幹肉了,不要生火。我們飄然而來,明早飄然而去。真幸運,這片霧叫人家看不見我們,」地理學家說。

  大家到了小樹林中,聽從了巴加內爾的話,靜悄悄地吃了晚飯。由於路途跋涉,個個都疲倦得很,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第四十一章 落入「啃骨魔」之手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江面上彌漫著一片濃霧。空氣中飽和的水汽遇冷凝結,給水面蓋上一層厚厚的雲。不久,太陽出來,雲霧很快消散了。河岸的景色從濃霧中顯露出來,隈卡陀江在晨光中呈現出它美麗的倩影。

  一個狹長的半島,伸在兩河之間,上面長滿灌木,愈遠愈尖,終於在匯流的地方消失。

  隈帕河水流湍急,在和隈卡陀江合流處之前的四分之一公里的地方就擋住了隈卡陀江水的去路。但是強大而鎮靜的江水終於制服了猖狂的河水,並且平平穩穩地拖帶著它流入太平洋。

  一隻船在隈卡陀江中逆流而上,只見它20米長,2米寬,1米深,船頭高高翹起和威尼斯的交通船一樣。這條船是用一棵「卡希卡提」樹的樹幹刳出來的,船底上鋪著一層幹的鳳尾草。八隻槳把船劃得象在水面上飛一般,船尾坐著一個人,手裡拿一隻長槳操縱著船的航向。

  這人是個大個子土人,約有40~50歲,寬胸,四肢筋肉突起,手腳強勁。凸出而橫布著粗皺紋的額頭,惡狠狠的眼光,滿臉的凶相,樣子十分可怕。

  那是一個毛利族的酋長,地位很高,從他滿身滿臉刻著又細又密的紋身便知道這一點。兩條黑色的螺旋線從他的鷹勾鼻子的兩邊起,分別繞過嵌著黃眼珠的眼眶,在額頭上交叉起來,然後延伸到濃密的頭髮叢中消失了。他那長著白牙的嘴和他的下巴都埋藏在規則的彩色圖案裡,圖案上雅致的渦雲紋相互纏繞著,一直延伸到挺挺的胸脯為止。

  刺花,新西蘭人又叫「墨刻」,是一種尊榮的最高標誌,只有參加過幾場戰鬥的勇士才有權利刺佩這種光榮的花紋,奴隸和平民是沒有資格刺的。著名的酋長,身上常常刺著動物的圖像,只要一看花紋的性質和精細程度,便知道他們的身份。有些酋長忍受這種疼痛的「墨刻」達5次之多。在新西蘭這個國度裡,地位越高的人,身上的紋身越刺得重重疊疊。

  據說,居蒙居威爾對這種刺花的風俗曾介紹過許多有趣的故事。他形象地把這種「墨刻」比成歐洲許多世家大族所引以自豪的那種族徽。只不過這兩種標誌之間有一點不同罷了。歐洲人的族徽通常只能表明本人所建立的功勳,至於子襲用就毫無表功的意義了,而新西蘭人的墨刻則是個人的隨身標記,誰想有權佩戴這種徽記必須曾經表現過非凡的勇武,毫無假冒沿襲的可能。

  此外,紋身除了顯示個人的尊貴以外,還有一個實際用途:它可以使皮膚加厚,抵禦天氣的變化和蚊蟲的螫咬。

  至於駕小船的那位酋長,毛利族的花匠用刺花的信天翁的尖骨針在他臉上已刺過5遍又密又深的線條了。他顯出副驕矜的神態。

  他身披一件弗密翁麻織成的寬衫,衫上還綴著狗皮,腰間圍著一條短裙,裙上還保留著最近戰鬥中染上的血跡。耳垂上掛著綠玉的耳環,頸上抖動著幾重「普那木」珠圈,普那木是一種神聖的玉石,晶瑩光亮。他身上還掛有一支英國造的長槍,和一把兩面口「巴士巴士」斧頭,長40公分,翠綠色。

  他身邊還有9位級別較低的戰士,但都配帶武器,樣子兇狠,其中幾名在不久前受過傷,他們披著弗密翁麻的大衣,待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們腳邊還趴著3只惡狗。船前部的八位水手仿佛是酋長的奴僕,他們用力地劃槳,小船逆流而上的速度很快。

  在這只小船上,還有10個歐洲俘虜緊緊地擠在一塊,腳被拴住,動彈不得,他們就是爵士一行人。

  原來昨夜裡,旅伴們竟鬼使神差地鑽進土人窩裡宿營了。半夜,他們在睡夢中被抓到小船上來,但未受虐待,他們也打算抵抗,因為抵抗也無用,武器彈藥全落入土人手中。倘若一抵抗,保管自己得先完命。

  由於土人講話中也夾雜著英文,不一會兒,他們就得知這幫人是殘兵敗將,死了十有八九,正向隈卡陀江上游撒退。這種酋長的部下大部分被英軍第42旅屠殺完了,他回來準備沿江召募士兵,再去和威廉·桑普遜會師,準備再戰。這位毛利族酋長,有一個十分可怕的名字,叫「啃骨魔」,用土語講就是「啃敵人四肢的人」。他勇猛,膽大,一般的敵人到了他手裡就沒有獲得憐憫的希望了。他的名字,英國兵都知道。最近,新西蘭的總督要懸賞捉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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