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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黃昏時間很短,夜幕迫近,但炎熱依舊。空中充滿水汽,悶得人喘不過氣來,一道道閃電把天邊照得通亮,好象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大家很快在大樹下佈置好營房,只要不下雨,就能在此安靜地過一夜。

  若是下雨,車更難弄出沼澤了。所以艾爾通連夜費了不少勁才把3頭牛和牛車從沼澤中拉出來。泥巴一直糊到牛肚子上。水手把它們和馬牽到一塊,細心照料。這天晚上,爵士更是百般周到,很感激這不會說話,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因為現在沒有比它們再重要不過的了。

  旅客們簡單地吃了點晚飯。他們又熱又吃不下去,最需要不是吃飯而是休息。夫人和瑪麗道了聲晚安,回她們的安樂窩了。至於男客們有的鑽進帳篷,有的索性躺在芳草地上,在這種氣候下,露宿到沒有什麼害處。

  大家睡熟了,天空的烏雲在移動著,夜在烏雲的籠罩之下,越發陰暗了。夜深人靜,連一絲風也沒有,有時可以聽到貓頭鷹的叫聲,唱著小三度低調,和歐洲的那種多愁善感的杜鵑鳥一樣,叫得十分淒涼。

  快到11點鐘的時候,少校一覺醒來,半睜半閉著眼睛,由於過度疲憊,不願起來。忽然看見一片隱隱約約的亮光在樹林中流動著。象一幅白緞子,又象陽光下的湖面閃閃發光,起初少校以為是鬼火在野地燒起來了。

  他爬起來向樹林走去,仔細一看,馬上大為驚訝。原來這是一種奇特的自然現象,發磷光是許多菌類植物。這種植物的胞子囊在黑暗可以發射出高強度的光線。

  少校是個大公無私的人,他正要去叫巴加內爾,也讓這地理學家也飽飽眼福,看一下這奇景。不料這時發生意外了。

  那磷光照亮的樹林面積並不大,少校借著光亮隱約看見在樹林邊緣幾個人影迅速走過。這是真的呢?這是一種幻覺呢?

  少校伏在地上仔細地觀察著,他看清了幾個人在忽起忽伏,似乎在地上尋找什麼。

  這些人在幹什麼呢?我一定要弄明白。少校毫不猶豫,並沒有帶上旅伴,獨自一人在地上匍匐前進,象個草原上的土人,躲到草叢中去了。

  第三十二章 旅行隊中的內奸

  「天有不測風雲」,夜裡兩點鐘,天空中烏雲翻滾,電閃雷鳴,下起了滂沱大雨。帳篷擋不住雨水,男客們只好躲到牛車中來了。大家都不能睡,只好隨便談論點家常瑣事,唯有少校默默無言,靜靜地聽著。大雨老是下個沒完,這場暴雨也許能引起斯諾威河的河水氾濫。地面鬆軟,車輪已深深地陷在稀泥中,河水再一氾濫就更糟了。所以穆地拉、艾爾通、船長頻頻跑去看水位,回來時衣服都淋透了。

  天亮雨停,但太陽並沒有探出雲頭。遍地是大灘的渾濁黃水,象個爛池塘。熱霧騰騰地從潮濕的地面上冒出來,空氣中的濕度已達到保和點,潮得叫人難受。

  爵士最關心的是車子,把車子弄出爛泥坑是當務之急。他們去看了看那笨重的車子,稀泥粘到半個車輪,要想弄出來真不容易,牛馬和人的力量都加上去,也不算多。

  「無論如何,須趕快動手,這種泥坑越陷越深,」門格爾說。

  「那就動手吧。」艾爾通應聲說。

  於是,爵士、他的兩名水手、船長和艾爾通都鑽進樹林中去了,去領昨夜拴好的牛馬。

  那是一片景象淒涼的膠樹林。林中都是參天枯木,老遠一棵,樹皮剝落了似乎近百年了,就和歐洲軟木樹在收穫的季節剝掉皮一樣。它們約有20米高,樹枝光禿禿的,稀疏地向空中伸展開。沒有一隻鳥肯在這空中的骷髏上做窩,也沒有一片葉子在這叮噹響的枯骨上擺動。整個樹林象得了瘟疫死去了般,這在澳大利亞並不罕見,至於什麼原因,誰也說不出。最老的土人,甚至他們埋葬在地下的祖先,也沒有看見這片林子發過青。

  爵士一邊走,一邊看著灰濛濛的天空,膠樹的細枝條清晰地映襯在天空上,象精緻的剪影似的。艾爾通跑到昨天牛馬吃草的地方,沒有了牛馬的影子,頓時大吃一驚。這些牲口都拴著韁繩的,不會跑很遠的。

  於是,大家分頭去找,結果一無所獲。艾爾通慌慌張張地從那條長滿木本含羞草的斯諸威河河岸上走回來。他發出了牛聽慣的呼喚聲,但並沒有牛回答他。這位水手長十分不安,旅伴們也面面相覷,顯出失望的神情。

  一個鐘頭過去了,爵士正從離車子一公里遠的地方往回去,突然聽到了一聲咕鳴,同時,又聽到了牛叫聲。「牲口在這裡!」船長喊道,直向那叢胃豆草叢鑽去,草叢旺盛,一群牛馬藏在裡面准保看不見。

  不一會兒,大家跑過去,頓時目瞪口呆。原來兩頭牛三匹馬躺在地上,沒氣了,屍體已僵冷了。一群黑老鴰在樹上呱呱地叫,窺伺著即將到口的美餐。爵士和旅伴們相對無言,只有威爾遜忍不住破口大駡。

  「罵又有什麼用了,威爾遜!」爵士說,其實他自己也有點按耐不住了,「事到如今,只好把剩下的一頭牛、一匹馬牽回吧,以後的日子全靠它們應付了。」「要是牛車不陷在稀泥中,就好了!」船長說,「不管怎麼,先把那可惡的車子弄出來再說。」

  「我們回去吧,出來太久了,女客們一定會等急了。」

  艾爾通解開牛韁繩,穆拉地解開馬韁繩,大家沿著彎灣曲曲的河岸走了回來。半小時後,女客們也知道了這不幸的事情。

  「艾爾通,真可惜,如果我們過維買拉河時,把我們的牲口都釘上黑點站的馬蹄鐵,就好了。」麥克那布斯對水手說。

  「為什麼,少校先生?」

  因為所有馬中,唯有釘了三角形馬蹄鐵的沒死,其餘都死光了。」

  「是呀,」船長說,「可真巧啊!」

  「這不過是偶然碰巧罷了,」水手長回答,眼睛瞟了少校了一眼。

  少校咬咬嘴唇,仿佛有話要說,但又咽下去。大家等著少校說下去,但是他反住了口,向艾爾通那邊走去。這時,艾爾通正在檢修車子。

  「他說那話什麼意思?」爵士問門格爾。

  「誰曉得呢?」青年船長回答,「不過,少校那個人倒很少沒根據地亂說。」

  「可能少校對艾爾通有點懷疑。」海倫夫人猜測說。

  「懷疑?」地理學家反問,聳了聳膀子。

  「懷疑什麼呢?』爵士問道,「難道艾爾通會毒死牛馬?他為什麼這樣做呢?他不和我們是一條心?」

  「也許,我的話錯了。從開始旅行起,艾爾通對我們表現得很忠誠。」海倫夫人糾正說。

  「但是,既然如此,少校說那句話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一定要問個明白。」船長說。

  「是不是他認為水手長和流犯是穿一條褲子的呢?」正直口快的地理學家說道。

  「什麼流犯?」瑪麗小姐問。

  「巴加內爾說錯了,」船長趕快補充說,「大家都知道在維多利亞省是沒有流犯的呀!」

  「啊!對了,我怎麼弄糊塗了,誰聽說維多利亞有流犯。即使有的話,這裡的衛生氣候也會使他們改邪歸正……」

  這可憐的學者說錯了一句話,拼命地想收回,結果適得其反,欲蓋彌章,就象那輛牛車一樣越隱越深。海倫夫人看著他,看得他發怵。為了不願使他過分緊張,夫人帶著瑪麗小姐到了帳篷的另一邊。奧比爾先生正在按部就班地準備早飯呢。

  「我真該把自己當作流犯押出邊境才好。」地理學家後悔地說。

  「我想也是!」爵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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