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七三


  巴加內爾是個把發財置之度外之人,然而,他每走一步總要往地上看看,好象要找什麼寶貝似的。旅伴們和他開玩笑,他也不在乎。他時而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研究一番,又帶著鄙視的神氣丟掉。整個參觀中都是如此。

  「啊!地理學家,你丟什麼東西了!」少校取笑他說道。

  「可不是嗎!在這生產黃金石的地方,我總感覺到丟掉什麼東西似的。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我總想找塊金子帶走,最好重一點。」

  「要是你找到了,怎麼辦,我的巴加內爾先生?」爵士問。

  「啊!要是找到了,我就把它獻給祖國呀!存到法蘭西銀行裡。」

  「銀行會接受嗎!」

  「當然會接受,就說作為建設鐵路的公共基金。」

  大家對巴加內爾的愛國熱情大加讚美,海倫夫人祝願他找到世界上最大的金塊。

  他們一面開玩笑,一面逛著周圍的礦區。到處都是工人在規則地、機械地工作著,但並沒有勞動熱情。

  遊覽完畢,他們來到一家小酒館坐坐,等著和牛車會齊。既坐酒館,當然不得不吃點東西,因此,巴加內爾叫老闆來點當地飲料。

  侍者送來了一杯「諾白勒」。所謂「諾白勒」,就是英國那種水酒,不過酒多了水少了,裡面又加些糖而已。這裡喝法太澳大利亞式,歐洲人受不了。所以旅客接過酒杯,又兌了一瓶水,因此,「諾白勒」又變成英國水酒,酒館老闆看了很驚訝。

  喝了酒之後,大家又談那些掘金人,否則,就沒有談話的機會了。

  巴加內爾對所見到的一切都很滿意,但他又遺憾,如果是當年亞歷山大採金的時代來參觀,或許更有趣些。

  「那時候,」地理學家說,「地面被挖成一個一個的小洞,遍地是挖洞的螞蟻,那是些很厲害的螞蟻,到處瘋狂地挖洞。但是沒有遠見,他們過著糜爛的生活,掙來的錢不是吃掉了,就是喝掉了,我們坐的這個小酒館就是當年人家說的「地獄」。擲骰子時有時也動起刀子,警察無法制止時,只好由軍隊來鎮壓。畢竟,軍隊把這幫人征服了,規矩多了,每個人也開始納稅了。當然徵收不困難,但社會秩序比加利福尼亞還要混亂。

  「採金這一行,誰都可以幹嗎?」海倫夫人問。「是的,夫人,幹這行不需大學文憑,只要健壯有力就行。一些被貧困逼得背井離鄉的人,大都身無分文,有錢的帶把鋤頭,無錢的帶把刀,但不論有錢無錢,都帶著那種做正經之事的人決不會有的狂熱。於是金礦區出現一種怪現象了,普遍地是帳篷、船篷、草棚,還有泥土、木板、樹葉搭成的小屋。正中間是總督府的雕簷大廈,上面豎著英國國旗,還有各種公務人員住的藍布帳篷,換金小販,收金坐商的各種店鋪。那些商販都賺得是巨富和窮人的血汗錢,真正發財的還是這幫人。那幫長鬍子穿紅羊毛衫的掘金人,整天在水裡泥裡生活,漫天是不斷的鋤頭聲,遍地是死屍的腐臭味。一團令人窒息的灰塵,象雲霧一般籠罩著那些可憐的人們,他們的生命很短,要不是澳大利亞氣候好些,來一場傷寒病准保使他們10個死掉9個半。那些冒險家拚著命,辛苦大半輩子,發財的只是少數,一二百萬人卻在絕望中死去。

  「你能不能把採金子的方法講講,巴加內爾?」爵士問。「法子再簡單不過了,」巴加內爾說,「初期的採金人只是淘金,現在,不同了。開發公司直接找到金脈,到那裡去採金片、金葉、金塊。但是,淘金人只會淘金,所謂沙裡淘金,如此而已。他們先掘地,把認為是出金的土層挖起來,然後用水沖洗,把金子和沙子分開。這種沖洗工作有一種美國傳來的工具,叫做『克拉得爾』,就是一種搖床。形狀象一個2米長的盒子,一種無蓋的棺材,裡面分成兩層。上層是一面粗鐵絲網,接著又是幾層細鐵紗網。第二層下部分很窄。淘金的時候把含金的沙土放在第一層上,用水沖洗,用手攪動。石塊留在粗紗上,碎金和細紗,依體積大小,分別留在各層細紗網上,土則變成泥水,沖到第二層的末端了。這就是普遍用的淘金機。」

  「雖然簡單,但畢竟是一種工具。」船長說。

  「為了便宜,都購買二手貨,」地理學家回答,「真正沒有,也可以不要。」

  「不要,又用什麼代替呢?」瑪麗小姐問。

  「就拿個大盤子代替,用盤子簸土和簸箕一樣。不過,簸出來的不是麥粒,卻是金粒。起初採金的第一年,許多採金人沒花什麼本錢就發了財,還是捷足先登有福氣,那時遍地是黃金。就在地面,多極了。溪水就在礦床上流著。幾乎墨爾本的街道上都有金子,鋪路都用金沫子。所以,在1852年的一個月,從亞歷山大運到墨爾本的黃金就價值8百23萬法郎。」

  「差不多等於俄羅斯皇帝的年俸啊,」爵士說。

  「那這皇帝也太可憐了!」少校補充一句。

  「有沒有一下便發財的?」海倫夫人問。

  「也有幾次,夫人。」

  「你說得出來嗎?」爵士說。

  「1858年,在巴拉刺,人家找到一塊金子重573兩;在吉普斯蘭有一塊重782兩;1861年又有一塊重834兩。最後,在這裡,一個採金人發現一塊金子重65公斤,以722法朗半斤計算的話,這一塊就值22萬3千8百60法郎!一掘頭掘出11000法郎的年金,數量相當可觀了!」

  「這些金礦一發現,世界黃金產量增加多少呢?」船長問。

  「增加太多了,十九世紀初葉每年世界的黃金產量不過4千7百萬法郎,現在,估計產量上升到9萬萬多,近乎10億了。」

  「因此,在我們腳底下,也許會有許多的金子吧?」小羅伯爾說。

  「有啊!孩子,也許有幾百萬兩。不過,我們之所以把它踩在腳底,因為我們並不看重金錢。」

  「那麼,澳大利亞可算是『得天獨厚』的地方了。」

  「並不是,出金子的地方絕不是得天獨厚的地方。因為這地方養活了一批遊手好閒的人,他們過著富麗堂皇、驕奢淫逸的生活。我的孩子,最好的地方不是出產金子,而是出產鐵,因為鐵可以製造生產工具用來勞動生產,不斷地鍛煉著人民的身體和能力。」

  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旅客們跨出了產金區,同時,也就走出了塔幾坡區的邊境。現在,馬蹄正在達爾零西區的多灰塵的路上,幾小時之後,路程已走了一半了。這樣順利的旅行,再有半月就可以到達吐福灣的海濱了。

  目前,大家身體還吃得消,牛馬也不覺苦。地理學家說澳大利亞的氣候特別「養人」,這話總算兌現了。潮氣少得很,甚至沒有,天氣也不算太炎熱。

  不過,自康登橋慘案以來,旅行隊的戒備嚴了許多,以前的預防措施根本不用了。現在規定:首先,打獵的人不得跑得太遠,不要看不見牛車。其次,夜晚宿營輪流看守車子。早晚槍上都裝上子彈。顯然有夥強人在荒野中出沒,已攪得他們心中不安寧了。

  不用說,這些戒備的措施沒讓海倫夫人和瑪麗小姐知道,因為爵士不願讓她們擔心。

  這種戒備自然必要,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出大亂子。而且也不只哥利納帆一行人顧慮到這一點,一些城市居民和牧畜站上的「坐地人」也時刻提防流手偷襲。天一晚,家家閉戶,狗拴在院子裡,稍有動靜便狂吠起來。牧人們傍晚集合牛羊群時,沒有一個不佩帶槍的。這種戒備並不過分,那件血案的發生,使人們不得不如此。甚至有些平時開窗睡覺的平民,一旦夜幕降臨,便把門窗緊閉了。

  就是地方當局也很小心謹慎,許多憲兵隊被派往鄉下,特別要保護郵車。以前郵車在大路上奔馳,儘管放心。就在這一天,爵士一行人穿過公路時,看到一輛郵車急馳而過,後面揚起大片灰塵。雖然和閃電一般,一晃而過,可爵士還是看見車子上坐著警察,馬槍閃閃發光。當年黃金熱的時候,歐洲的社會渣滓都被傾瀉到澳大利亞大陸上來,現在這種戒備的情況仿佛又回到了那種混亂的時代了。

  走過基莫公路一公里之後,牛車鑽進一片桉樹叢林。這片叢林大得跨好幾個經緯度,旅客們鑽這種叢林,自百奴衣角出發以來,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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