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六九


  那位地理學家和往常一樣。總愛帶著小羅伯爾玩。他們在城裡走馬觀花地看了一下,在很短的時間內遊覽已經足夠使他對澳大利亞的城市有個大體概念了。城裡一個銀行、一個法院、一個市場、一個學校、一座教堂、百來座房子,都是磚砌的,樣子整齊劃一。全部的建築構成一個四邊形,裡面的街道都是平行的,完全是英國式的。太簡單無味了,城市如果擴建的話,把街道延長一下就成了,就和小孩長高之後把褲腿放長一點一樣的道理,原來的對稱一點也不會變。

  卡爾斯白魯克充滿了活躍的氣氛,這是一座新興城市。許多人在忙忙碌碌地跑著,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搬運金子的人往運輸站直湧,這些貴重貨幣是在當地警察的護送下從奔地哥和亞歷山大的各石區運來的。這些生意人只想牟利,一心盯在生意上,很少注意外路人的舉止。

  巴加內爾和羅伯爾花了一個鐘頭在這座城市裡走了一趟,隨後穿過一片耕地回到旅行隊伍中。耕地過去,又是一片遼闊的草原,上面有無數的羊群和牧人的棚舍。再往前走,立刻就是荒漠區了,這種突變是澳大利亞大自然所特有的現象。

  然而,直到這時為止,還沒有碰見一個過著原始生活的土人。爵士已經在懷疑,是不是和阿根廷的幡帕斯一樣,沒有印地安人,澳大利亞大陸上無澳大利亞土人嗎?但地理學家說,在這條緯線上,土人主要地是在墨累河那帶平原上,那帶平原由此向東還有320裡遠呢。

  「我們快到出產金子的地方了,」巴加內爾說,「1852年來這裡開採金礦的人象蝗蟲一樣遮天蓋地而來。過去,這裡是土人的聚居地,現在他們逃到荒山野林去了,這裡變成了文明區域。今天天黑之前,我們就能穿過連接墨累河和海岸的鐵路了。不瞞你說,朋友們,澳大利亞竟會有鐵路,我覺得還真是件怪事!」

  「為什麼是怪事呢?」爵士問。

  「因為這太不協調了。啊,我曉得了,你們英國人在海外殖民地架電線,開萬國博覽會,在澳大利亞建鐵路,在你們看來,這再自然不過了!但對於我這樣的一個法國人來說,一築鐵路就把原來澳大利亞的觀念完全攪亂了。」

  「那是因為你只看過去,不看現在和將來啊!先生。」「我承認這話,」地理學家回答說,「但是火車頭在這荒蕪人煙的地區奔馳著,大團的蒸汽繞著天空,單孔獸、食火雞等小動物在前面逃亡,未開化的土人呆立在一旁瞅著這怪物。這一切,除了英國人和美國人以外,任何人看了都會驚訝的。你們的鐵路一建成,荒原的詩意全沒有了。」

  「詩意沒有了有什麼關係,只要文明帶進荒原就行了!」少校反駁道。

  這時,響亮的汽笛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辯論。旅行隊離鐵路很近了。由南至北的一列火車低速行駛,恰好停在鐵路和公路的交叉口的地方。這條鐵路正是巴加內爾剛才所說的那一條,它聯繫著維多利亞省的省會和澳大利亞最大河流墨累河。它經過的都是富庶肥沃的地區,沿線「坐地人」的牧畜站一天天多起來。有了這條鐵路,到墨爾本的交通便利多了。這條鐵路已修成180公里,在墨爾本和散達斯特之間,有肯頓和卡斯爾門兩個大站。正在修建中的還有150公里,到達厄秋卡,就是在這一年在墨累河上新建立起來的殖民地利物林的首府。

  南緯37度在離卡斯爾門站幾英里處有一座鐵路橋,叫做康登橋,架在墨累河的一條支流呂頓河上。

  艾爾通趕著牛車朝康登橋走著,騎士們跑在牛車前面,想儘快趕到康登橋,以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原來有一大群人都在向這座橋奔去。附近居民和正在牧羊的人都一齊圍到鐵路旁邊來了。人們可以聽到重複著這樣的一個呼聲。

  「到鐵路上去!到鐵路上去!」

  一定發生什麼交通事故了,才引起這樣的騷動,也許會是場慘禍。

  爵士催著馬,其他人在後面跟著,不消幾分鐘,就趕到了康登橋。到了橋邊才知道騷動的原因。

  原來這裡真的發生一起悲慘的車禍,不是撞車,是火車脫軌落到河中。這情況使人聯想到美國最為嚴重的火車交通事故。鐵路穿過的小河被火車頭和車廂塞滿了。也許是由於車子太重,把橋壓斷了,也許因為車輪脫軌,6節車廂中有5節鑽到河底,只有最後一節,不知鉸鏈怎麼斷開了,奇跡般地保留下來,距深淵只有一米多遠,好險啊!河水中的慘景目不忍睹,車輪扭壞了,車廂撞散了,鐵軌壓彎了,枕木燒焦了。汽鍋被撞裂炸裂了,大塊的碎片滿地皆是。在這堆亂八糟的廢物堆中,還冒著縷縷青煙。車子掉下河固然慘,接著又一場大火更是雪上加霜!大片大片的血跡,東一處西一處的殘骸斷肢,燒成焦炭的軀體,遍地可見。誰也不忍心去數數共有多少血肉模糊的遇難者。

  爵士、地理學家、少校和船長夾雜在人叢中,聽著大家說長論短。除了打救的人在忙碌外,其餘的人在尋思著出事的原因。

  「是斷橋造成的,」一個人說。

  「哪裡是斷橋呢!」另一個人接著說,「橋本來是好好的呀。

  是車子到了的時候,沒有把橋接上才出事的。」

  原來這是一座轉橋。平時可以轉開讓輪船通行。是不是守橋員失職,忘記把橋轉過來,接上鐵軌呢?結果車子沖過來,落了空,唏哩嘩啦地翻進呂頓河裡。這種推測似乎有理,因為橋雖然有一半壓倒在車頭和車廂下面,而另一半仍在另一邊鐵索上吊著,鐵索並沒有損壞。因此,無可懷疑,守橋員失職才惹起這場大禍。

  這件事故發生在夜裡,是37次快車,晚上11點45分從墨爾本開出。失事時間為早晨3點15分,一出事,最後一節車廂上的列車員立刻求援。但是電線杆子都倒在地上,電報、電話都不通了。因此卡斯爾門主管當局在三個鐘頭之後才趕到出事地點。當地殖民總監米徹爾先生和一名警官率領一隊警士把打救工作組織起來的時候,已是早晨六點鐘了。許多「坐地人」也趕來幫忙。那時,正是火燒得最熾熱的時刻,於是,他們首先滅火。

  幾具屍體,面目模糊得辨認不清,躺在路基的斜坡上。想在那團火海中拖出個活人來,為時已晚。整個一堆車廂一會兒燒個精光。全車旅客共有多少,還不知道。只有10個人在最後一節車廂中,虎口脫險。鐵路當局已派救護車送他們去醫院了。

  這時,爵士向總監說明了身份,就和那位警官攀談起來。這警官又高又瘦,鎮定萬分,機智能幹。他在這場慘禍的面前,就和一個數學家面對著一道算術題一樣,他沒法解決這道難題的未知數。所以,當爵士叫道:「真是一場慘禍啊!」他卻冷冷地回答道:

  「不止是慘禍,爵士!」

  「不止是慘禍!」爵士驚叫一聲,「還有什麼呢!」

  「而且是一個罪行!」那警官安然地回答。

  爵士不追究這種不適當的措辭,回頭望望米徹爾先生,看他反應如何。

  「是的,爵士,我也認為這裡面肯定有文章。最後一節車廂的行李曾遭到搶劫,未遇難的5~6個還受了暴徒襲擊。轉橋是被人轉開的,而不是疏忽大意;再說守橋員也失蹤了,或許他和罪犯是一夥的。」

  警官對總監的武斷只是搖頭。

  「你同意我的意見嗎?」米徹爾先生問他。

  「關於橋員串通罪犯這一點,我不同意。」

  「然而,」總監辨解,「要不是串通的話,我想,遊蕩在草原上的土人不會懂得轉橋的機關的。」

  「你這話或許是對的,」警官說。

  「那麼,」米徹爾先生又說,「還有個證明,昨晚10點40分有一隻船過了康登橋,據船夫說,船一走過,橋又按規則關好了。」

  「這也可靠。」

  「因此,不是守橋員,橋就轉不開,我覺得守橋員和土人串通一氣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那警官沉思著,一直在搖頭。

  「那麼,先生,你認為這罪行不是出自土人之手了?」

  「絕對不是。」

  「不是土人又是誰呢?」

  正在這時,一片相當大的喧嘩聲從上游半公里外的地方傳來。人圍成一團,圍得水泄不通。人群中抬出一具屍體。這屍體正是守橋員,已經冰涼了,心口被捅了一刀。兇手把屍體拖得遠遠地,一定是想割斷偵破線索。現在屍體發現了,充分證明警官的懷疑是正確的。這案子絕對沒有土人的事了。

  「幹這手的,」警官說,「使用這玩意一定很熟悉了。」不久,他又補充了一句,指著明晃晃的手銬說:「我一定要把這副『手鐲』送給他們作新年禮物。」

  「那麼,幹這事的人你疑心是……?」

  「是那些『乘英王陛下的船不用付錢』的傢伙。」「怎麼,會是流犯。」巴加內爾驚叫起來,他懂得澳大利亞殖民地裡的這句俗話。

  「我原以為流犯是不准在維多利亞省逗留的!」爵士試探著說。

  「呸!」那警官說,「法律頂屁用!他們會偷渡過來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幫傢伙一定是從伯斯來的。果真如此,他們還要回伯斯去,我以我的身份保證。」

  米徹爾點頭,表示同意這項意見。這時,牛車已經到了鐵路和公路的交叉點。爵士不願讓女客看到那目不忍睹的慘像。於是,和總監打了個招呼,便告辭了。他向旅伴們招招手,叫他們也隨著走了。

  「這件事不能耽誤了我們的路程,」他說。

  到了牛車旁,爵士對兩位女客只說一列火車出了事,並沒有告訴她們事情的原因和那慘像。他準備以後個別時告訴艾爾通。小旅行隊在離橋頭幾十公里的地方越過鐵路,照舊向東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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