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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哥利納帆心裡不安起來了:乾燥的氣候一直沒變,要是再找不到水,後果真不堪設想。塔卡夫一言不發,假使一個印第安人的心也有失望的時候,他也許在想:如果瓜米尼河也乾涸了,那時才真叫失望哩!

  他們又出發了,不管好歹,又用馬鞭,又用馬刺,逼得馬不得不上路,不過,只能緩步走著,再快是不可能的。

  塔卡夫本可以跑到前頭去,因為桃迦只消幾個鐘頭就能把他送到瓜米尼河岸邊。無疑地,他曾想到一點,但是他又想到不能把他的兩個旅伴丟在這荒野裡。所以,為了不抄在他們的前面,他緊緊勒住桃迦,迫使它把腳步放慢下來。

  要桃迦經常用慢步走是不容易的,它又抵抗,又騰躍,又激烈地嘶叫。所以他的主人不但在用力勒住它,還要用好話安慰它。塔卡夫在和馬談話,桃迦雖然不會回答,至少懂得主人的意思。塔卡夫一定對他的馬說了許多理由,所以「商量」了一些時候以後,桃迦終於接受了他的意見,慢步前行了,但是還不免咬著嚼鐵,表示不耐煩。

  桃迦瞭解塔卡夫,塔卡夫也同樣瞭解它。這頭聰明的牲口具有高度靈敏的嗅覺,已經感到了空中的濕氣,它猛列地吸著這濕氣,鼓動著舌,咚咚作響,仿佛是在清涼的泉水裡一樣。塔卡夫不會看錯,離水源已經不遠了。

  因而他把桃迦急躁的原因解釋給哥利納帆他們聽,鼓勵著他們,同時,別外的兩匹馬不久也懂得桃迦的心理了。大家又作了最後一次努力,在塔卡夫後面奔馳著。快到3點時,一條白茫茫的線出現在地形的凹處。日光照著它在顫動。

  「是水!」哥利納帆說。

  「是水!是的,是水!」羅伯爾叫著。

  他們用不著催馬,那3匹可憐的牲口感到渾身是勁,跑得連鐵壁也擋不住。不消幾分鐘就跑到了瓜米尼河岸,連鞍帶人,撲到那救命的河水裡,直浸到胸脯上面。

  它們的主人也不由分說地被馱到河裡,洗了個冷水澡,雖然衣物都濕了,一點也不抱怨。

  「啊!真好呀!」小孩子只是叫,一面在河心大喝特喝。「喝慢點啊,孩子!」爵士告誡著他,但自己並不以身作則。

  這時,只聽到一片咕嚕咕嚕的喝水聲了。

  塔卡夫也在喝,不過他喝得很鎮靜,不慌不忙,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他喝個不休,恨不得把整條河都喝幹了。

  「好了,我們的朋友總不至於失望了。他們一到瓜米尼河就可以有水喝了,水又清又多,不過,但願塔卡夫不要一口氣把河都喝幹了!」

  「我們不能去迎他們嗎?我們迎他們就可以減少他們幾點鐘的焦急和痛苦呀。」羅伯爾問。

  「你說的倒不借,我的孩子,但是怎麼能帶水去呢?皮桶都在威爾遜手裡呀。還是去迎罷了。照原來的計劃在這裡等他們比較好。按需要的時間計算,按他們的馬走的速度計算,他們夜裡可以到。我們替他們準備一個好的住宿和一頓好的晚飯吧。」

  塔卡夫沒有等哥利納帆開口就去找宿營地。他在河岸上很幸運地找到一所「拉馬搭」——一種關牛馬用的三面環牆的院落。只要不怕露天睡覺,這院落倒是個好住宿的地方。而塔卡夫的旅伴們並不強求在屋子裡過夜。所以,他們就不用另找地方了,大家在太陽下曬曬濕透了的衣服。

  「現在,住處既有了,想法子預備晚飯吧。我們必須讓我們的朋友滿意他們的先遣部隊。我想,待會兒他們到了,不至於有什麼可抱怨的。現在,我覺得打個把鐘頭獵總不是浪費時間。你準備好了嗎,羅伯爾?」

  「準備好了,爵士。」那孩子回答說,一骨碌爬起來,手拿著槍。

  哥利納帆想到打措,是因為瓜米尼河兩岸仿佛是附近各平原所有禽獸的聚集區。人們看到各種鳥兒成群地飛起來,有判帕區特產的一種紅鷓鴣,叫作「啼納木」。有黑鷓鴣;有叫做「得路得路」的一種睢鳩,有許多黃色秧雞,有綠得可愛的松雞。

  獸類是看不見的。但是塔卡夫指了指那些深草和樹叢,表示獸都在那裡面藏著。我們的獵人只要走幾步路就到了世界上最富饒的獵狩區。

  他們開始打錯了。他們嫌飛禽不好,先打野獸,對判帕區的大獸的窩藏區放了幾槍。立刻在他們面前突起成百隻的鹿和原駝——這些原駝和那天夜在高低岸山鋒上沖倒他們的一樣。但是這些膽小的野獸跑得太快,沒有辦法趕上用槍打。他們只好降低要求,打跑得慢點的獸,這些獸拿來作菜還是絕妙的。十來隻紅鷓鴣和秧雞打下來了,爵士還很巧妙地打到一隻叫做「太特突爾」的野豬,這種厚皮獸肉味極佳,那一槍可真打得合算。

  不到半個鐘頭差別,所需要的野味都有了,精神並不感到怎樣疲乏。羅伯爾打到一隻貧齒類的怪獸,叫做「阿爾馬的羅」,是一種滿身長著活動鱗甲的犰狳,有半米長,身子很胖,據巴塔戈尼亞人說,這種犰狳是一味好菜。羅伯爾對他的成績感到自豪。至於塔卡夫,打了一隻「南杜」給旅伴們看。「南杜」是判帕區特產的駝鳥,跑起來快得驚人。塔卡夫他並不轉彎抹角地堵截這只快鳥,他縱著桃迦一奔就奔到它跟前,因為「南杜」原地兜圈子,一槍打不中,它就跟你兜上無數的圈子,弄得人疲馬乏還打不到它。塔卡夫一到它的跟前,就狠命地拋出他的「跑拉」。他拋得那麼巧,一下子就把那駝鳥的腿裹住了,叫它無法用力。幾秒鐘工夫,它就躺在地上了。塔卡夫立刻捉住它,這不僅是為著射獵的娛樂,「南杜」也非常好吃,他要大請客人。

  一大串鷓鴣和秧雞、塔卡夫的駝鳥、哥利納帆的野豬、羅伯爾的犰狳都帶回到院落裡來了。駝鳥和野豬都立刻被剝了皮,切成薄片。至於犰狳,原是名貴的野獸,它身上長著烤肉托子,所以就連殼放在熱炭上烤。

  3個獵人自己只把那些鷓鴣、秧雞當作晚飯吃了,把大件頭都留給後面的朋友。他們一邊吃,一面喝著清水,覺得清水比世界上任何美酒都好,就連蘇格蘭高地所崇尚的那著名的威士忌酒也比不上它。

  馬也沒有被忘記。院子裡堆了大量的幹槁草足以給它們吃飽之用。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3人裹上「篷罩」,就在大堆柔軟的紫花苜蓿草上躺下來,這種草是判帕區裡獵人常睡的床席。

  第十五章 夜遇狼群

  夜到了,是月牙的黑夜,月亮一點影子也看不到。只有微弱的星光點照著平原。天邊,黃道星隱沒在深暗色的濃霧中。瓜米尼河靜靜地流著,象漫長的一片油從雲母石的平面上滑下去。羽蟲、毛蟲和竹蟲白天疲乏得夠了,都在休息,荒漠的沉寂籠罩著無邊無際的草原。

  他們3個人都受共同規律的支配,直條條地躺在草堆上酣睡。馬,已是疲憊不堪,也都倒在地上了,只有桃迦,它是純種好馬,還是站著睡,四腿筆直,休息和行動時一樣的英俊,準備著主人一叫就到。院子裡是一片寧靜,爐裡的火炭正漸漸熄滅,在靜悄悄的黑夜中閃著最後的紅光。

  然而,快到10點時,塔卡夫才睡了一會就醒了。他皺著眉凝著神,耳朵在傾聽著:他顯然要聽出一個細微的聲響。不一會兒,他那經常沒有表情的臉上隱約地泛起了一種不安的神情。是來了一批流竄的印第安人呢,還是來了一群河流區域盛產的黑班虎、水老虎或其他猛獸呢?他覺得最後一個假定的可能性最大,他向院子裡的燃料看了一眼,更加顯得不安。是啊,那一堆幹苜蓿草很快就會燒完,不能持久地擋住那些大膽的野獸啊!

  在這當兒,塔卡夫別無他法,只能靜候事情的發展。因而他等待著,半躺在地上,雙手支著地,兩肘壓在膝蓋上,眼睛一動也不動,象一個人被突然的焦慮從夢中驚起來一樣。

  一個鐘頭過去了。要不是塔卡夫,任何人聽到外面毫無聲息,都會放心再睡下去。但是,外地人感覺不到絲毫危險的地方,那印第安人敏銳的感覺和他天生的本能卻能預感到即將來臨的危險。

  當他細聽著的時候,桃迦發出了隱隱地嘶聲。它的鼻孔向院子的出口處伸著。塔卡夫突然挺起腰來。

  「桃迦感到有敵了。」他說。

  他站起來,走出來仔細看了看平原。

  依然是沉寂,但已經不是寧靜了。塔卡夫隱約看到許多黑影在苜蓿草叢那邊不聲不響地浮動。疏疏落落的流光在閃爍著,從各方面越來越多,一會明,一會暗,活象是許多磷火在琉璃般的大湖沼上跳舞。外地人一定會認為是判帕區常有的螢火蟲在飛哩,但是他不會看錯。他曉得是什麼樣的敵人來了。

  他裝上槍彈,躲在柱旁注視著。

  他等了不久,草原上就響起了狂吠和長號混雜而成的一片怪聲。馬槍的一響給了那怪聲一個回答,立刻就是無數駭人的叫囂。

  哥利納帆和羅伯爾驚醒了,一骨碌站起來。

  「怎麼一回事?」羅伯爾問。

  「是印第安人嗎?」爵士問。

  「不是,是『阿瓜拉』」。塔卡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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