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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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冬天熱點好。」少校很正確地糾正了一句,說時向空中噴出一口雪茄煙。 晚上,他們歇在一個廢棄的「欄舍」旁邊,「欄舍」是樹枝編成的,四壁塗著泥,頂上蓋著草。這個草棚子和一個已爛了的木樁圍成的院子相連,這種院子足夠保護馬匹過夜,它們不受狐狸攻擊,馬本來不怕狐狸,但是那些狡猾的野獸專咬馬絡頭,絡頭一斷,馬就逃了。 離那「欄舍」幾步遠有個土坑,作爐灶用的,坑裡還有灰燼。「欄舍」裡有一張凳子、一張破了的牛皮床、一隻鍋、一條鐵鍊子、一把煮「麻茶」的壺。「麻榮」是南美通行的飲料,是印第安人的茶。那是一種熔幹的葉子,泡著水,用麥梗子吸,和美洲人喝其他飲料一樣。由於巴加內爾的要求,塔卡夫煮了幾杯「麻茶」,再加上日常的乾糧,大家邊吃邊喝,很調和,都說這種茶味道好極了。 第二天,10月30日,太陽在熱霧中升起,它把最熱的光線傾瀉到大地上。這一天一定非常熱,苦的是平原裡沒有可蔽蔭的地方。然而,大家依然鼓起勇氣向東進發,他們有好幾次遇到了巨大的牧群,牛羊在盛署之下懶洋洋地躺著,連吃草的力氣都沒有。牧人根本不見影兒。只有那些口渴時習慣喝羊奶的狗在守護著那些大群的牝牛、牡牛和牯牛。好在這些牛都很馴,不象歐洲的牛見了紅色就害怕。 「它們不怕紅色,一定因為吃的是共和國的草(當時法國統治者最怕革命,提起「紅色」都「談虎色變」。)啊!」巴加內爾說,他這句打趣的話也許太法國式一點,然而他自己很得意。 傍晚,草原上的景物有了些變化,大家的眼睛看厭了單調的東西,所以一有變化就注意到了。禾本草類越來越少,牛蒂子越來越多,還有2米多高的大棵白木,全世界的驢子都想不到這種美味。許多矮小的「少納爾」樹和其他暗綠色的多刺的小樹疏疏落落地生長著,這都是乾燥土壤上易生的植物。直到這時以前,平原上的粘土還保存著相當的濕度,滋潤著牧草,所以牧草都長得茂密豐厚,和地毯一般。現在這地毯仿佛是用舊了,有些地方大塊地的毛都落掉了,顯出麻線底子,暴露出貧瘠的土地。這都是地面愈來愈來乾燥的徵兆,前途的艱苦已擺在眼前。塔卡夫已經提起大家注意了。 「我到不討厭這種變化,」奧斯丁說,「老是草,老是草,看得我頭昏腦脹了。」 「是呀,但是,老是看見草,也就是老是有水喝呀。」少校回答。 「啊!水到不愁,我們在路上總可以遇到一條小河。」 如果巴加內爾聽了他這個回答,一定會告訴他,在科羅拉多河與阿根廷省是些山脈之間,河流是稀少的。但是那時巴加內爾正和哥利納帆說話,哥利納帆叫他注意一下奇特的現象,他正在進行解釋。 原來,他們感到了大氣中充滿了一股煙味,而天邊卻看不到一點火,也沒有一點煙表示遠處有失火的地方。因此,對這充滿煙味的現象找不出一個自然的原因來。不一會兒燒草的氣味變得更濃厚了。除了巴加內爾和塔卡夫外,沒有一個人不驚訝。那地理學家對任何問題的解釋都不感到困難,此刻他們給旅伴們作出以下的回答: 「我們看不見火,卻聞到煙。但是我們應該知道:『無火不成煙』,這成語在歐洲是有例的。因此,一定有個地方有火。不過,這平原太平坦了,氣流暢通無阻,常常近乎120公里以外的燒草,我們也能聞到氣味。」 「可不是120公里以外?」少校用不很信服的語氣問。「可不是120公里以外嗎?」巴加內爾肯定地說。「不過,我要補充一句:這些火是大規模地延燒,常常燒到一個極大的範圍。」 「誰在草原上放火呢?」羅伯爾問。 「有時是雷火,有時如果草曬乾了,印第安人也放火。」 「放火的目的是什麼?」 「他們認為——這種『認為』究竟有多少根據,我可不知道,——他們認為草原區上燒了一次火,禾本草就長得茂盛些。果真如此的話,這應該就是用草灰肥田的辦法。不過在我看來,我們寧可相信火燒草原的目的是滅蟲,有一種寄生蟲,叫做獸虱,對牲獸特別有害。一把火就把千千萬萬的獸虱燒死了。」 「但是這種猛烈的手段,不會把草原上放牧的一些牛羊群的命也送掉嗎?」少校問。 「是呀,有時也燒死一些。但是牛羊群太多了,燒死一點,算什麼?」 「我倒不是為牛羊群擔憂,我管不到這些。我倒是為那些穿過這草原區的旅客們發愁。遇到煙火突然降臨,就不會把他們包圍起來嗎?」 「你怎麼怕起這件事來呢!」巴加內爾叫起來,顯得對這種遭遇很滿意的樣子,「這種事件有時也會產生,就我來說,看看這樣一個洋洋大觀,我倒不討厭。」 「這就是我們的學者,」哥利納帆接上去說,「他研究學術要一直研究到活活燒死為止。」 「天曉得,我親愛的博士啊,我不那麼傻。我讀過庫柏(美國小說家)的遊記。皮襪子(庫柏小說中的人物的外號)曾告訴我們:野火來了,把四周的草拔掉,拔出一塊直徑幾米的空地來就成。這辦法再簡單不過了。所以我不怕大火燒來,我到情願能遭到一場大火。」 巴加內爾希望發生的事沒有實現。如果他現在已經是燒到半焦,那只是因為太陽的強光傾出了熱不可耐的烈焰。在這種熱帶的一般的氣候下,馬也喘個不停。蔭涼的地方是想不到的。除非偶然飛來一片浮雲把火球遮住,這時,就有一片陰影在平地上流動著,於是騎馬的人趕快催著馬兒,追著那被西風吹到他們前面的雲影。但是,不一會,馬落後了,又是赤裸的太陽在那燒得發焦的草原下灑著火雨。 我們還記得,威爾遜曾說過不愁沒有水,他那時就沒有想到這一天大家都會這樣渴得慌。他又說路上總可以遇到條小河,他也是說得太樂觀了。事實上,不但沿途地面平坦,不容許任何水流能找到可以蓄水的河床,就連印第安人挖出的池塘也乾涸了。巴加內爾看那乾燥的情況一程甚似一程,便幾度提起塔卡夫的注意,並問他在什麼時候能找到水。 「要到鹽湖,」那巴塔戈尼亞人回答。 「什麼時候可以到呢?」 「明天晚上。」 通常,阿根廷人在草原區裡旅行,都是臨時掘井,掘下幾米深就有水。但是我們的旅客們沒有掘井工具,就沒有辦法了。只好就所帶的一點水來定量分配。雖然大家不致於都渴得要命,但也沒有一個人能完全喝夠。 晚上,大家一口氣走了48公里,歇下來了。每個人都想好好地睡一夜,以恢復一天的疲勞,哪曉得偏偏有烏雲似的蚊群來擾亂他們。蚊群的來臨表示著風向的轉變:果然,風向改變了90度了:由西風轉了北風。通常,起南風或西南風時,那些可惡的飛蟲是不來的。 少校遇到生活上的各種小苦惱,還能一直保持鎮靜,而巴加內爾卻相反,對命運的捉弄不耐煩起來了。他恨透了那些鬼蚊子,恨沒有酸性水來擦他身上的無數的叮傷。雖然少校努力寬慰他,說博物學家統計世界上有30萬種昆蟲,他們現在只受到一萬種昆蟲的襲擊,還算是幸事,但是巴加內爾早晨爬起來依然是滿肚子的不高興。 然而,他還是天亮就走,不用人家催促,因為當天要趕到鹽湖呀。馬是十分疲乏了,它們渴得要死,雖然騎馬人儘量省水給它們喝,它們的配給量依然是很有限。這天,乾燥得更厲害,判怕區的北風和非洲大沙漠裡的那種著名的熱風相似,它挾著灰塵刮了起來,同樣地叫人受不了。 這天,旅途的單調氣氛曾一度被打破:穆拉地在前面走著,忽然勒轉馬頭,報告有一批印第安人走來。每人對這事的看法都不同:哥利納帆想到這些土人可能供給有關不列顛尼亞號失事船員的線索。塔卡夫頗不樂意在平原上遇到遊牧的印第安人,他認為他們是盜匪,只想避開他們。在他的命令下,那個小旅行隊集中起來,準備著武器,任何事情都是有備無患啊! 不一會兒,大家看見那隊印第安人,不過是十來個人組成的一小隊,這使塔卡夫放了心。那些印第安人走到相距百步的地方,面孔很容易看得清楚。他們都是土著,是1833年羅薩將軍(阿根廷的獨裁者)掃蕩過的那個地區的種族。高額頭向前突起,不是向後塌去,高大身材,橄欖色皮膚,這一切使他們成為印第安人中的健美的典型。他們披著原駝皮或臭鼬皮,除一支兩丈長的長槍之外,還帶著刀、彈弓、「跑拉」和「拉索」。從他們操縱坐騎的技巧來看,他們都是些好騎手。 他們在相距百步的地方停住了,你喊我叫,指手劃腳地,仿佛在互相商量。哥利納帆走向他們,但是還沒有走到4米遠,那隊土人就掉轉馬頭,一溜煙不見了,快得使人不敢相信。 旅客們那疲乏的馬絕對追不上他們。 「孬種!」巴加內爾罵。 「他們逃得太快,不是好人。」少校說。 「這些印第安人是什麼人?」巴加內爾問塔卡夫。 「是些高卓人(西班牙人與印第安人的混血種)。」「高卓人!」巴加內爾轉向他的旅伴們說,「原來是些高卓人!我們剛才用不著那樣大驚小怪的呀!沒有什麼可怕的!」 「為什麼?」少校問。 「因為高卓人都是些和善的莊稼人。」 「你是這樣想嗎,巴加內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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