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二八


  塔卡夫不說話了,他看著那學者,顯得深感驚訝的樣子。然而,他不認為巴加內爾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一個印第安人經常是一本正經的,他永遠想像不到別人會不是一本正經地說話。

  「你們不是到卡門去?」他沉默了一會又問。

  「不是。」巴加內爾回答。

  「也不是到門多薩?」

  「也不是。」

  這時候哥利納帆趕上了巴加內爾,問塔卡夫在說什麼,他為什麼停下來。

  「他問我,我們是到卡門還是到門多薩,我說都不是,他很驚訝。」

  「事實上,我們走這條路是應該叫他感到很奇怪。」哥利納帆說。

  「我也相信是這樣,因為他說我們沒有地方可去了。」

  「那麼,巴加內爾,你能不能把我們這次遠征的目的解釋給他聽聽?你能不能給他說明一下我們一直往東走有什麼意義?」

  「這很難,一個印第安人不懂得什麼地球經緯度,而且我們發現文件的經過,他聽了會覺得是幻想的神奇故事呢。」「我倒要問你,」少校鄭重其事地說,「究竟是故事的本身他聽不懂?還是講故事的人說不清楚叫他聽不懂呢?」「啊!麥克那布斯,」巴加內爾回答說:「你還是疑心我的西班牙語說不好啊!」

  「既說得好,就試試啊,我可敬的朋友。」

  「就試試吧!」

  巴加內爾又到巴塔戈尼亞人旁邊,設法把那段故事原原本本說出來。有時因為找不到字,有時因為翻譯不出某些細節,有時因為某些細節對一個半無知的人不容易懂,他那長篇的演講常常被截斷了。那學者的樣子看來真有趣。他指手劃腳,咬牙嚼舌地說著,費盡了心機,想盡了方法,大汗珠象瀑布一樣,從額頭上向胸口直流。最後,實在說不出了,他就用手來幫忙。他跳下馬,在沙地上就畫了一幅大地圖:這是經線,那是緯線,交叉著;這裡是太平洋,那裡是大西洋;這裡是卡門那條路,一直通到這裡。從來一個地理教師沒有感到這樣的困難。塔卡夫看著這一場表演,態度始終安閒,不讓人家看出他是懂還是不懂。那地理學家講了半個多小時,後來,他停住了,擦著滿頭大汗,看著那巴塔戈尼亞人。

  「他懂了嗎?」哥利納帆問。

  「我們看吧,如果他再不懂,我也無法說了。」

  塔卡夫一動也不動,一句話也不說,眼睛老盯著那逐漸被風吹平的沙上的地圖。

  「怎麼樣?」巴加內爾問他。

  塔卡夫仿佛沒有聽見他問。巴加內爾已經看見一個譏嘲的微笑從少校的嘴唇上顯出來了。為了要爭這口氣,他正要重新努力再作一翻地理說明,這時那巴塔戈尼亞人用手一揮,止住他。

  「你們要找一個俘虜嗎?」塔卡夫問。

  「是的。」巴加內爾馬上回答。

  「就是在由太陽落山到太陽升起的這條路上嗎?」塔卡夫又說,以印第安人的說法,確定著那條由西到東的路線。

  「是,是,正是!」

  「是上帝把那俘虜的秘密交付給那大海的波瀾了?」

  「就是上帝親自交付的。」

  「讓上帝的旨意實現吧!」塔卡夫相當嚴肅地回答,「我們將一直往東走去,如果必要的話,一直走到太陽邊!」

  巴加內爾看見他的學生懂了,得意洋洋地,立刻把那印第安人的回答翻譯給他的旅伴們聽。

  「多麼聰明的種族啊!」他又補充說,「在我們本國,20個鄉下人聽我講這一套,就有19個不會懂的哩!」

  哥利納帆請巴加內爾問那巴塔戈尼亞人:他可曾聽到有外國人落到草原區的印第安人手裡。

  巴加內爾照樣問了,並且靜候回答。

  「似乎聽說過。」巴塔戈尼亞人說。

  這句話翻譯過來,7個人一齊圍到塔卡夫身邊來,用眼光問他。

  巴加內爾心裡十分激動,幾乎說不出話來了,他繼續對這樣一個有意思的話頭追問下去,眼睛盯住那莊重的印第安人,恨不得在他未開口之前就能把他的回答看出來。

  那巴塔戈尼亞人每說出一個西班牙字,他就用英文同時說一遍,使他的旅伴們聽著就仿佛塔卡夫在直接用英文說話。

  「這俘虜是什麼樣的人呢?」巴加內爾問。

  「是個外國人,是歐洲人。」

  「你可看見過他?」

  「沒有,但是印第安人閒談時曾講到他。他是一個好漢啊!

  有一顆牯牛的心!」

  「一顆牯牛的心!」巴加內爾驚歎著說,「啊!好個巴塔戈尼亞語言啊!你們懂嗎,朋友們?!那意思是說一個勇敢的人!」

  「那就是我父親呀!」羅伯爾叫起來。

  然後他轉過臉來問巴加內爾:

  「那就是我的父親,這句話用西班牙語怎麼說?」

  「艾斯——米奧——巴特勒,」地理學家回答。

  立刻,羅伯爾就拉住塔卡夫的手,柔聲說道:

  「艾斯——米奧——巴特勒!」

  「蘇奧——巴特勒!」(你的父親!)塔卡夫應聲說著,雙目炯炯發光。

  他一把摟住那孩子,把他抱下馬鞍,帶著一種非常好奇的同情心仔細端詳著。他那聰明的面容表現出一種平靜的感動。

  但是巴加內爾還沒有問完他的話。那俘虜當時在什麼地方呢?他那時做什麼事呢?塔卡夫什麼時候聽到人家說他呢?

  這許多問題同時湧到他的腦子裡來了。

  他提出的問題都迅速有了答覆,因而他知道了那歐洲人當時是在一印第安人部落作奴隸,而這部落是在科羅拉多河與內格羅河之間遊牧的部落。

  「最近那歐洲人在什麼地方呢?」巴加內爾問。

  「在卡夫古拉酋長家裡。」

  「是不是在我們一直遵循的這條路線上呢?」

  「是在這路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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