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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夏爾!」她喃喃地說。

  「聽著,」年輕人說,「天主和你都是我的證人,在我們會見時,我總是把我的微笑和快樂加在你的預感和我的懼怕之中;可是今天,面貌改變了;我們面對著鬥爭。不管怎麼說,解決這件事情的時間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情夫們在受到巨大的危險的威脅時強求他們的情婦所做的瘋狂和自私的事情,我決不要求你做,我不要求你對死人保留你的心,不要求你對屍體保持你的愛……」

  「朋友,」年輕姑娘把手按著他的胳膊說,「你要注意,你快要懷疑我了。」

  「不,我比這更看重你,我讓你有作出任何犧牲的自由,可是我不願意有任何誓言束縛你,也不願意有任何關係約束你。」

  「那好,」阿梅莉說。

  「我所要求你的,」年輕人接著說,「你將以我們愛情的名義向我宣誓的——唉!這會給你帶來多大的痛苦啊——,那就是,如果我被逮捕了,如果我被繳掉了武器,如果我身入囹圄,被判了死刑,我所要求你的,我一定要你做到的,阿梅莉,那就是你要想盡一切辦法把武器偷偷地送給我,不單是給我一個人,而是給我所有的夥伴,好讓我們始終是我們生命的主人。」

  「可是,夏爾,你不允許我把一切都講出來,以求得我哥哥的同情和第一執政的寬容嗎?」

  年輕姑娘話還沒有說完,她的情人便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

  「阿梅莉,」他對她說,「現在我要求你給我的已經不是一個誓言,而是兩個誓言了。你首先要對我發誓,你決不懇求對我的寬赦。發誓!阿梅莉,發誓!」

  「需要我發誓嗎,朋友?」年輕姑娘失聲痛哭起來,「我答應你不就行了嗎?」

  「以我對你說我愛你的名義,以你回答我說你愛我的名義,是嗎?」

  「以你的生命,以我的生命,以過去,以未來,以我們的微笑,以我們的眼淚的名義!」

  「因為我總是要死的,你知道嗎,阿梅莉,即使我一頭在牆上撞死;不過這樣的話,我就死得不光彩了。」

  「我答應你,夏爾。」

  「還有我第二個請求,阿梅莉:如果我們被抓住,被判決了,那就要給我弄來武器或者毒藥,總之是一種可以死的辦法,隨便什麼辦法都行!死亡是從你那兒來的,我反而會覺得這是一種幸福。」

  「不管我離你近還是遠,不管我有沒有自由,不管我是死是活,你是我的主人,我是你的奴隸:你下命令我服從。」

  「就是這些事情,阿梅莉;你看到了,很簡單也很清楚;決不要求情,決不要流淚。」

  「簡單而清楚,可是非常可怕。」

  「事情能辦到,是嗎?」

  「你一定要這樣辦嗎?」

  「我懇求你這樣辦。」

  「是命令也好,是請求也罷,我的夏爾,你的意志一定會實現。」

  年輕姑娘仿佛快暈過去了,年輕人用他的左胳膊托著她,一面湊過嘴去吻她。

  可是就在他們的嘴唇快接觸的時候,窗外響起了一下貓頭鷹的叫聲,聲音非常近,阿梅莉聽了打了個哆嗦,夏爾抬起了頭。

  接著又響起了第二下,第三下。

  「啊!」阿梅莉輕輕地說,「你聽到這種不祥的鳥叫聲嗎?我們註定要完了,我的朋友。」

  可是夏爾搖搖頭。

  「這根本不是貓頭鷹叫,阿梅莉,」他說,「這是我一個夥伴的呼喚聲,把蠟燭滅了。」

  阿梅莉吹滅蠟燭,這時候她的情人打開了窗子。

  「啊,找到這兒來了!」她咕嚕著說,「他們找你找到這兒來了!」

  「喔!他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好朋友,德·熱雅伯爵;除了他沒有人知道我在這兒。」

  隨後他在陽臺上問道:

  「是你嗎?蒙巴爾?」

  「是的,是你嗎,摩岡?」

  「是的。」

  一個人從幾棵大樹後面走出來。

  「巴黎有消息;一刻也不能等待了,這關係到我們大家的生命。」

  「你聽到了嗎,阿梅莉?」

  他把年輕姑娘抱在懷裡,緊緊地樓在胸口。

  「去吧,」她說,聲音像個快死的人一樣,「去吧,你沒有聽說這關係到你們大家的生命嗎?」

  「永別了,我親愛的阿梅莉,永別了!」

  「喔!別說永別!」

  「那末就說再見了。」

  「摩岡!摩岡」等在陽臺下面的人在叫。

  年輕人最後吻了阿梅莉一下,就躥向窗口,跨過甲台,一跳便到了他朋友身邊。

  阿梅莉叫了一聲,一直跑到欄杆前面;可是她只看見兩個影子消失在由於花園裡茂密的大樹而顯得更加深沉的黑暗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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