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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米歇爾知道有一隻公野豬在什麼地方;他叫他的大兒子引它改變了方向:它在離獵人們一百步遠的一個圍獵區裡面。

  雅克——米歇爾的大兒子——驅使那群狗的首領巴爾皮雄和拉伏特在圍獵區裡追逼那頭野豬;五分鐘以後,野豬被逼進了它的老窩裡。

  本來可以馬上殺死它,或者至少可以向它射擊,可是這樣的話打獵就結束得太早了;於是把整個狗群都放了出去,追逐野豬,野豬看到這一大群小傢伙向它沖來,便一路小跑逃走了。

  野豬穿過大路;羅朗吹起發現獵物的號角,因為野豬想朝賽榮修道院那個方向逃,三個騎士便沿著一條橫穿樹林的小徑向前奔去。

  野豬一直抵抗到傍晚五點鐘,又回到原來的路上,因為它不敢離開這個枝葉繁茂的樹林。

  最後,到五點鐘光景,從劇烈而眾多的狗吠聲判斷,野豬和狗群遭遇上了。

  那是在離附屬修道院那個小樓一百來步的地方,在樹林中地形最險惡的去處,在這兒不可能騎馬去找野豬,大家下馬步行。

  獵人們隨著狗吠聲走去,樹林裡道路難走,他們不可能直線行進,狗吠聲可以使他們不偏離方向。

  不時傳來哀號聲,說明有哪一隻進攻的狗過於大膽,向前沖得太靠近野豬,並為它的冒險付出了代價。

  在離這場狩獵悲劇的舞臺二十步遠的地方,獵人們開始看到組成這次演出的角色。

  公野豬的後身緊靠一塊岩石,這樣可以避免身後受到攻擊;它用力撐住兩隻前爪,頭上一對血紅的眼睛,嘴裡兩隻巨大的撩牙對著那群狗。

  群狗在它前面,周圍,貼著它來回逡巡,就像一張起伏不定的地毯。

  五六隻傷勢程度不同的狗在戰場上留下斑斑血跡,可是對野豬的攻勢絲毫無減,它們進攻時的激烈程度,完全可以給最勇敢的人作榜樣。

  獵人們全都來到了這一場混戰的前面,他們所處的位置根據他們的年齡『性格和國籍而各有不同。

  愛德華是最冒失的,同時又是身材最小的,因此有些障礙對他不起作用,他首先到達了目的地。

  羅朗根本不把危險放在心上,不管碰到什麼危險,他都是迎向前去,而決不會逃跑的,因此他跟在愛德華後面來到了。最後是約翰爵士,他走得比較慢,步履比較莊重,考慮比較周到,他是第三個抵達的。

  野豬看到了獵人,它似乎對那些狗完全丟置腦後了。

  它血紅的直愣愣的眼睛盯著獵人們看,唯一的動作是牙床骨的動作,它惡狠狠地磨擦它的上下顆,發出可怕的格格聲。

  羅朗對眼前這副景象看了一會兒,心裡有一股強烈的欲望想撲上前去,手拿獵刀在狗群中割斷野豬的喉嚨,就像一個屠夫宰一頭小牛,一個肉鋪老闆殺一頭普通的豬一樣。

  他那躍躍欲試的神氣非常明顯,因此約翰爵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這時候小愛德華說道:

  「啊!我的哥哥,讓我來射野豬吧!」

  羅朗克制了自己。

  「那麼,好吧,」他說,一面把他的獵槍擱在一棵樹上,手裡只拿著他那把從刀鞘裡拔出來的獵刀,「開槍打它,要當心一些!」

  「啊,放心好啦,」孩子說,他牙齒咬得緊緊的,臉色蒼白,但是很堅定,一面舉起他的小馬槍的槍管對著野豬。

  「如果您打偏了,或者只是打傷了它,」約翰爵士關照說,「您知道,眼睛一眨,這頭野豬就會撲到我們身上來。」

  「這我知道,爵爺;不過,這種打獵我已經習以為常了,」羅朗回答說,他鼻孔鼓漲,目光炯炯,嘴唇微張,「愛德華,放!」

  命令剛下,子彈已經射出去了;可是就在子彈打出去的同時,也許還在子彈打出去之前,野豬已經迅如閃電般地向孩子撲來。

  這時響起第二次槍響;隨後,在一片煙霧之中,可以看到野豬血淋淋的眼睛閃閃發光。

  可是,就在野豬沖過來時,它在半道上遇到了單膝跪地,手握獵刀的羅朗。

  一刹那間,一團分不清形狀的混雜的東西滾倒在地,人和野豬,野豬和人混成一體了。

  隨後是第三下獵槍的聲音,接著是羅朗的大笑聲。

  「啊!爵爺,」年輕的軍官說,「您浪費了火藥和子彈;您沒有看到野豬已經殺死了嗎?不過,請把它搬開,這傢伙有四百斤重,我被它壓得氣也喘不過來了。」

  約翰爵士還沒有彎下腰去,羅朗的肩膀用力一頂,已經使野豬的屍體滾到一邊去了,羅朗又站了起來,渾身是血,可是連皮也沒有蹭破一塊。

  小愛德華也許是來不及,也許是因為他勇敢,連一步也沒有後退。剛才他哥哥沖到他前面,用身子把他完全擋住了。

  約翰爵士已經跳到旁邊,讓野豬滾過去,他帶著上一次看他決鬥以後的驚奇神色,瞧著在這第二次決鬥以後的精神煥發的羅朗。

  那些狗——指剩下來的那二十來條狗——一直緊盯著野豬,這時一下子全撲到它的屍體上去,想去撕碎那鬃毛密立的像鐵一樣堅硬的野豬皮,但卻徒勞無功。

  「您去看看,」羅朗說,一面用一塊細麻布手帕擦拭著他沾滿血跡的手和面龐,「您去看看,它們要把野豬吃掉了,連您的刀也會一起吃掉的,爵爺。」

  「是嗎,」約翰爵士問,「刀呢?」

  「在它的身子裡面。」

  「啊!」孩子說,「只有刀柄露在外面。」

  說完,他沖到野豬屍體上,把獵刀拔了下來,這柄獵刀果然像孩子所說的那樣,深深地埋在它的肩窩裡,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一隻有力的手,靠一雙鎮定自若的眼睛,把鋒利的刀尖一直插到它的心上。

  野豬身上還另有三處傷口。

  第一個傷口是孩子射出的子彈造成的,野豬眼睛上面一條血痕說明了傷口所在,可是子彈太小,打不穿它的額骨。

  第二個傷口是約翰爵士打的第一槍引起的;子彈是從側面打過去的,劃破了它的胸口。

  第三下是槍口頂著它打的,把它的身子打穿了,可是就像羅朗剛才所說的,那時候野豬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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