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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06章 摩岡

  請讀者一定要允許我們暫時撤開一會兒羅朗和約翰爵士;他們兩人剛才的精神狀態和體力情況都很好,一點兒也用不到為他們操心。我們要好好地來談談那個在我們這個故事裡僅僅露過一面,可是卻要在本書中扮演一個重要角色的人物。

  我們想談談那個蒙著面,拿著武器來到阿維尼翁客店裡大餐桌邊的人,他是來送還給讓·比科一隻裡面裝著二百金路易的錢袋的,這筆錢是因為混在政府公款之中引起了誤會而被搶走的。

  我們已經看到這個自稱摩岡的無法無天的強盜,他是在大白天,騎著馬,蒙著面來到阿維尼翁的。在走進平等客店以前,他把他的馬留在客店門口;由於這匹馬在這個教皇的和保皇的城市之中和它的主人同樣沒有受到制裁,摩岡從店裡出來以後,又在馬棚裡找到了它,他解開馬韁,跳上馬背,出了烏爾門,隨後沿著城外圍牆疾馳,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去裡昂的大路上。

  在馳離阿維尼翁四分之一法裡遠以後,他又系上了他的披風,不讓行人看到他身上的武器;除下了他的面罩,塞進了他馬鞍兩旁皮袋的一隻裡面。

  那些被他驚得目瞪口呆地留在阿維尼翁的人,對這個在法國南方談虎色變的可怕的摩岡究竟是何許人一無所知;如果他們這時候正處在阿維尼翁到貝達裡特的大路上,他們就可以親眼看到這個強盜的面貌是不是和他的名聲同樣可怕。

  我們可以毫不遲疑地告訴大家,這時候呈現在他們眼前的面貌和他們過去腦子裡設想的形象毫無共同之處,他們真是要大吃一驚。

  的確如此,除下面罩的那只手雪自粉嫩,露出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半均臉龐,這張表情溫柔、五官端正的臉龐簡直可以和一個女人的臉蛋媲美。

  唯有一個細節,在某些情況之下,給這張面孔,更可以說是應該給這張面孔,增加了一種奇特的堅毅神色:那就是,在那美麗的、在額頭上和腦門上飄拂的——這是當時的頭髮式樣——金黃色頭髮之下的漆黑烏亮的眉毛,睫毛和眼睛。

  面孔的其他部分,我們已經說過了,幾乎和女人一樣。他兩隻僅僅露出耳垂部分的小耳朵,被掩蓋在當時的花花公子們稱作狗耳朵的、掛在腦門上的一縷頭髮下面;鼻子筆挺、比例適中;嘴巴稍大,顏色紅潤,笑意盎然;在張嘴微笑的時候,露出兩排漂亮的牙齒;下巴細巧,顏色稍有點兒發青,這種細微的色彩差異表明,如果他不是剛才己經細心地刮過鬍子的話,那麼他的鬍子一定和他金黃色的頭髮迥然不同,而和他的眉毛,睫毛和眼睛完全一致,也就是說,墨黑烏亮。

  至於這位陌生人的身材,我們已經在他走進客店飯廳時欣賞過了:他長得很高,體態勻稱,動作靈活,說明他即使不是力大無窮的話,至少也機動過人。

  從他騎馬的姿勢來看,完全是一個胸有成竹的,經驗豐富的騎手。

  這個騎士把披風系在肩上,面罩藏在鞍袋裡,帽子往下拉到眼睛下面以後,又恢復了剛才的速度,一路狂奔,穿過了貝達裡持,來到了奧朗日邊緣的幾座房子前面。他走進了一扇大門,門在他身後迅速地關上了。

  一個傭人等在那兒,奔過來一下子抓住了馬嚼子。

  騎士立即跳到地上。

  「你主人在家嗎?」他問傭人。

  「不在,男爵先生,」傭人回答說,「昨天晚上他不得不動身了,他關照說,如果先生來找他,就對先生說他為了團體的事情出門了。」

  「好,巴蒂斯特,我把他的馬騎回來了,雖然馬有些累,可是還是好好的。要用葡萄酒替它擦擦,兩三天內要喂它大麥,不要喂它燕麥。從昨天早上以來,它大概趕了四十法裡路。」

  「男爵對它滿意嗎?」

  「非常滿意,馬車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馬已經套好,在車棚裡面。車夫在和朱利安一起喝酒:先生曾經吩咐別讓他到房子裡面來,不讓他看到先生到這兒來。」

  「他以為他要送走的是你的主人,是嗎?」

  「是的,男爵先生;這是我主人的護照,我們是用這份護照去驛站租驛馬的。我主人用男爵先生的護照去波爾多方向,而男爵先生用我主人的護照去日內瓦方向,這樣就把事情搞得像一團亂麻一樣,不管警察老爺們的手指有多麼細巧靈敏,也不是很容易能解開的。」

  「把系在馬屁股上的手提箱解下來給我,巴蒂斯特!」

  巴蒂斯特就動手解了;不過箱子差點兒從他的手中滑下來。

  「啊!」他笑著說,「男爵先生沒有預先關照過我!見鬼!男爵先生好像沒有浪費時間。」

  「這你就講錯了,巴蒂斯特:如果我沒有浪費掉我所有的時間,至少也浪費很多了;因此我想儘量早動身。」

  「男爵先生不吃午飯嗎?」

  「我吃一點,不過要儘量快。」

  「不會耽誤先生的;現在是下午兩點,午飯上午十點鐘就準備好了;幸好是一份冷餐。」

  在主人不在家的時候,巴蒂斯特代為招待客人,向他指引去飯廳的路。

  「用不到,」客人說,「我知道在哪兒。你去安排車子吧,在我出來的時候,讓車子停在林蔭道上,把車門開著,別讓車夫看到我。這兒是付他到第一站車費的錢。」

  那位被稱作男爵的陌生人交給巴蒂斯特一把指券①。

  「啊,先生!」巴蒂斯特說,「這些錢夠付到裡昂的車資了。」

  「只要付到瓦朗斯就行了,就說我要在車上睡覺;剩下的錢給你作為你和他算帳的酬勞。」

  「要不要我把旅行箱放在馬車箱子裡。」

  「我自己放。」

  說完他從傭人手裡接過箱子,不讓別人看出他手裡的箱子很沉。他向飯廳走去,巴蒂斯特朝附近一個小酒店走去,一面整理著他手裡的那些指券。

  就像陌生人說的那樣,他對這所房子裡的路很熟;他走進一個走廊,毫不猶豫地打開一扇門,跟著又打開了第二扇,這第二扇門一打開以後,就看到一張放滿了美味食物的桌子。

  一隻雞、兩隻山鶉、一塊火腿,全是冷吃的,幾種不同的乳酪,一盤飯後果品,都是些使人垂涎欲滴的水果,兩瓶葡萄酒,一瓶是紅寶石顏色的,另一瓶是黃玉顏色的。這些佳餚美酒組成的一頓午飯,雖說很明顯是供一個人享用的——因為只擺了一副刀叉——;不過如果需要,也足夠三四個客人飽餐一頓的。

  年輕人走進飯廳後第一件事便是徑直向一面鏡子走去,他除下了帽子,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梳子整理了一下頭髮;隨後他走向一個水槽,水槽裡有一個高高的瓷盆,他從裡面拿起一塊仿佛就是準備給他用的餐巾,擦了擦臉和手。

  在做完了這些準備工作——這些準備工作說明了這個英俊的青年的習慣——,我們說,在仔細地做完了這些準備工作以後,這位外來人才坐上了餐桌。

  ①指券:一七八九至一七九七年流通於法國的一種有國家財產為擔保的證券,後當作貨幣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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