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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來客身強體壯,又剛經過長途跋涉,肚子一定有點兒餓了,可是他只需要幾分鐘時間就滿足了他的胃口。當巴蒂斯特再次出現來通知他的孤零零的客人車子已經準備停當的時候,他看到他的客人就像他預料的那樣,霍地站了起來。

  客人把帽子蓋到眼睛上,身子卷在披風裡面,把手提箱挾在胳膊下面。巴蒂斯特早已安排好,讓車子的踏腳板盡可能靠近門口;他一出門就躥進了這輛驟車,沒有被車夫看見。

  巴蒂斯特在他身後關上了車門,隨後對穿著大靴子的車夫說:

  「到瓦朗斯的費用全部付清了,驟站的費用和你的小費全包括在內了,是嗎?」他問。

  「全都付清了,您非得要一張收據嗎?」車夫嘲弄地說。

  「不是的,可是我的主人裡皮埃侯爵在到達瓦朗斯以前不希望有人打擾他。」

  「行,」車夫用同樣的打趣的聲調說,「沒有人會打擾侯爵公民的。走吧,駕!」

  他揮起鞭子策馬上路,清脆響亮的劈啪聲有力地向鄰居和行人宣告:

  「這兒注意,那兒當心,要不你們要倒黴的!坐我車子的人手面大方,他有權利壓死別人。」

  一坐進車廂以後,這位冒名頂替的裡皮埃侯爵打開車門玻璃,放下窗簾,掀起椅墊,把他的手提箱放在座墊下面的大箱子裡,然後坐在上面,用披風把自己緊緊裹住。由於他心裡有數,在抵達瓦朗斯前不會被人叫醒,他便像剛才吃過午飯一樣,也就是說,像一個貪睡的年輕人那樣地呼呼大睡起來。

  從奧朗日到瓦朗斯這段路走了八個小時;在抵達瓦朗斯前不久,我們這位旅客醒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張車簾,看出車子現在正在通過拉巴耶斯小鎮:天已經黑了,他讓他的打簧表報時,表響了起來,告訴他說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他認為再睡也睡不著了,便算起到裡昂還有多少驛站要付錢,準備起鈔票來。

  瓦朗斯驛站的車夫走過來和他的夥計換班,這時候旅客聽到車子上的車夫對他說:

  「車裡面的人好像是個前貴族,他是在奧朗日被託付給我的,因為他付了二十個蘇的小費,所以要像對待一個革命者那樣對待他。」

  「行,」瓦朗斯的車夫說,「我會恰如其分地對待他的。」

  旅客相信這時候他可以插嘴了,他掀起了簾子。

  「你只要怡如其分地對待我就行了,」他說,「一個革命者,見鬼!我可以誇口說我也是一個,而且還是第一流的呢;要證據嗎,拿去,這些錢給你為共和國的健康乾杯!」

  接著他把一張一百法郎的指券給那個在把他託付給來換班的同行的車夫。

  這時另一個車夫用貪婪的眼光看著這張指券:

  「這是一張給你的同樣的指券,」他說,「如果你願意把你剛才得到的囑咐同樣地告訴以後的人。」

  「啊,請放心,公民,」車夫說,「從這兒到裡昂只有一個口令:全速飛奔!」

  「這兒是預付十六個驛站的錢,包括兩個進口站;我付二十個蘇的小費;你們兩個人自己解決吧。」

  車夫趕著他的馬,飛奔而去。

  下午四點鐘,車子到裡昂換馬。

  在車子換馬的時刻,有一個穿得像個送貨人模樣的人背著一個貨架坐在路邊一塊界石上,他站起身來,走近馬車,輕輕地對年輕的耶戶的夥伴講了幾句話,後者聽了似乎非常驚訝。

  「你能肯定嗎?」他問那個送貨人

  「我看見的,也就是說我親眼看見的!」送貨人回答說。

  「我可以把這些話作為確實的消息告訴我們的朋友們嗎?」

  「可以,不過要快。」

  「已經通知賽爾瓦斯了嗎?」

  「通知了,有一匹馬在賽爾瓦斯和斯於之間等你。」

  車夫過來了;年輕人和送貨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送貨人走了,仿佛他帶著一封很緊急的信。

  「走哪條路,公民?」車夫說。

  「走去布爾的路;今天晚上九點鐘我一定要趕到——我付三十個蘇的小費。」

  「五個小時十四法裡,不太容易;不過,還是有可能的。」

  「能行嗎?」

  「試試看。」

  說著,車夫就策馬飛奔起來。

  九點鐘敲響的時候,他們來到了賽爾瓦斯。

  「給你一個六利弗爾的埃居①,別換馬了,把車駛到去斯於的半路上。」年輕人在車窗口向車夫叫道。

  「行!」車夫回答說。

  車子經過驛站沒有停。

  到了離賽爾瓦斯四分之一法裡的地方,摩岡吩咐停車,他把頭探出車窗,雙手伸到嘴邊,發出一聲貓頭鷹的叫喚。

  這聲貓頭鷹叫學得非常像,附近樹林裡傳來另外一個貓頭鷹的應答。

  「是這兒。」摩岡叫道。

  車夫讓馬停住。

  年輕人拿起手提箱,打開車門,走下車來,他走到車夫旁邊說:

  「這是講好給你的六利弗爾的埃居。」

  車夫接過埃居,把它嵌進自己一隻眼睛的眼眶裡,就像我們今天的時髦人夾單眼片一樣。

  ①埃居古銀幣,價值不等。

  摩岡猜想他這種姿態一定有什麼含意。

  「喂,」他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說,」車夫回答,「儘管我這樣做,我另一隻眼睛還是能看到東西。」

  「我懂了,」年輕人笑著說,「如果我把你另一隻眼睛也蓋住……,,

  「天啊,那我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啊,這個傢伙,他寧願雙眼瞎,卻不願意剩下一隻獨眼!啊,各有所好,不必強求;拿去!」

  他又給了他第二個埃居。

  車夫把這一隻嵌進了他另一個眼眶裡,掉轉車子,回賽爾瓦斯去了。

  耶戶的夥伴等他消失在黑暗中以後,把一隻帶孔鑰匙放到嘴邊,吹出一聲長長的顫音,就像一個工頭的哨子一樣。

  有一個差不多的聲音回答了他。

  就在同時,有一個人騎著馬走出樹林,向他奔來。

  看到這個騎士,摩岡又戴上了他的面具。

  「您是以誰的名義來的?」騎士問,他的臉隱沒在一隻巨大的帽子的帽檐下面,旁人看不見。

  「以先知以利沙的名義,」蒙面的年輕人回答。

  「那麼我等的是您。」

  說完他從馬上下來。

  「你是先知還是門徒?」摩岡問。

  「我是門徒。」剛來的人說。

  「你主人呢,他在哪兒?」

  「您可以在賽榮修道院找到他。」

  「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晚上有多少夥伴在那兒聚會?」

  「十二個。」

  「很好;如果你遇到別人,要他們也來參加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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