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四十五衛士 | 上頁 下頁 |
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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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陌生人繼續說,「就這樣說定了,你們對步兵和騎兵發動一次猛烈的出擊。我希望你們的軍官帶領的這次出擊能夠打退圍城的敵人。」 「可是他們有軍艦,有軍艦,」市長說,「會衝破我們的障礙。現在刮的是西北風,他們兩個小時以後就會到達市中心。」 「你們在聖瑪麗,也就是在離這兒一法裡的地方,有六艘舊船和三十條小船,對不對?這是你們的海上路障,是你們埃斯考河上的封鎖線。」 「是的,王爺,正是如此。您怎麼知道所有這些詳細情況的?」 陌生人露出了笑容。 「正像你們看見的,我知道這些情況,」他說,「這關係到戰爭的命運。」 「那麼,」市長說,「應該給我們英勇的水兵派遣援軍。」 「正相反,你們在那兒還有四百人可以支配;二十個聰明、勇敢、忠誠的人就夠了。」 安特衛普人都睜大了眼睛。 「你們願不願意,」陌生人說,「犧牲你們那六艘舊船和三十條小船,去摧毀整個法蘭西艦隊?」 「嗯!」安特衛普人面面相覷,說,「我們的那些船還不是那麼舊,我們的小船也不是那麼舊。」 「對啦,你們估一個價,」陌生人說,「將來可以照價賠償。」 「瞧瞧這些人,」沉默者低聲對陌生人說,「我每天得跟他們鬥。啊!如果光是對事,我早已經克服了。」 「好,先生們,」陌生人接著又說,他把手放在那只系在腰帶上的錢袋上,我們前面已經說過,它鼓鼓囊囊,快要漲破了,「估一下價,不過要快點估;錢將根據你們自己說的數目用匯票付給你們。我希望你們會滿意。」 「王爺,」市長跟區警衛官、區長和百人隊長商量了一下,然後說,「我們是商人,不是貴族,因此應該原諒我們有些猶豫不決;您看,我們的靈魂不在我們的身體裡,而是在我們的錢櫃裡。不過,遇到某些情況,為了大家的利益,我們是能夠作出犧牲的。您就按您的想法支配我們充做障礙的船隻吧。」 「說真的,王爺,」沉默者說,「這是您的事。您剛才十分鐘裡辦到的事,我得辦半年。」 「那我來支配你們的船隻,先生們。不過,請你們看看我是怎樣支配的。法國人由旗艦開路,將力圖強行通過。我要把那些充做障礙的船隻的鏈條加長一倍,長得足夠讓艦隊駛入你們的小船和大船中間;接著,我留下的那二十個人從你們的小船和大船上把抓鉤拋過去;抓鉤一旦拋過去以後,就點著你們那些裝著易燃物質的船隻,乘上一隻小船逃走。」 「你們聽懂了他說的,」沉默者大聲說,「法國艦隊全燒起來了。」 「是的,全燒起來了,」陌生人說,「到那時候,不能從海上撤退,不能穿過沿海圩地撤退,因為你們打開了梅克林、貝克姆、利耶爾、杜費爾和安特衛普的那些閘門。法國人先是被你們擊退,接著是被你們的決口的堤壩追趕,四面八方被這出乎意外的、不停上漲的潮水包圍,被這只有漲潮沒有落潮的大海包圍,一個不剩地全都淹死,沉入海底,給消滅乾淨。」 軍官齊聲歡呼。 「只有一個困難,」親王說。 「什麼困難,王爺?」陌生人問。 「給各個不同的城市發送各各不同的命令得整整一天時間,而我們現在只有一個鐘頭。」 「一個鐘頭夠了,」大家稱作王爺的那個人說。 「可是誰去通知小艦隊?」 「已經通知了。」 「誰通知的?」 「我。如果這些先生拒絕把它交給我,那我就已經付錢給他們買下來了。」 「還有梅克林、利耶爾、杜費爾呢?」 「我路過梅克林和利耶爾,並且派了一個可靠的人到杜費爾去了。十一點鐘法國人將被打敗,午夜艦隊將被燒掉,一點鐘法國人全線敗退;兩點鐘,梅克林決河堤,利耶爾打開閘門,杜費爾把運河裡的水放出來。這樣一來,整個平原將變成一片波濤洶湧的海洋,淹沒房屋、田地、森林、村莊,確實如此,但是,我再重複一遍,它同時也淹死法國人,到最後連一個人也回不去法國。」 迎接這番話的是一片表示讚賞的,也幾乎可以說是表示恐懼的沉默,接著,從弗朗德勒人中間突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奧蘭治親王朝陌生人走了兩步,伸出手去。 「這麼說,」他說,「我們這方面一切都準備好了?」 「一切都準備好了,」陌生人回答,「瞧,我相信法國人那方面也一切都準備好了。」 他舉起手指指一個正在撩起門簾的軍官。 「王爺們,先生們,」軍官說,「我們接到通知,法國人正在行軍,他們朝著城市方向前進。」 「準備戰鬥了」市長喊道。 「準備戰鬥!」所有在場的人齊聲響應。 「等一等,先生們,」陌生人用他那果斷、專橫的聲音說,「你們忘了讓我給你們一個最後的建議,這個建議比其餘那些勸告都重要。」 「快說!快說!」所有的聲音都在叫嚷。 「法國人將遭到突然襲擊,因此這甚至不是一次戰鬥,甚至不是一次撤退,而是一次逃跑,為了能趕上他們,必須輕裝。把護胸甲脫掉,見鬼!你們穿上護胸甲,動也不能動,正是這護胸甲害得你們過去打敗仗。把護胸甲脫掉,先生們,把護胸甲脫掉!」陌生人讓大家看他那僅僅用水牛皮緊身短襖保護著的寬闊的胸膛。 「我們等開火時再見,隊長先生們,」陌生人繼續說,「在那以前,你們先去市政廳廣場,在那兒你們將找到你們所有的排好戰鬥隊形的士兵。我們在那兒和你們會合。」 「謝謝,王爺,」親王對陌生人說,「您剛才同時拯救了比利時和荷蘭。」 「親王,您過獎了。」陌生人回答。 「殿下將同意拔出劍來殺法國人嗎?」親王問。 「我會做好安排,好讓我去跟胡格諾教徒面對面戰鬥,」陌生人鞠了一個躬回答,臉上露出笑容,這笑容使他的陰鬱的同伴很羡慕,只有天主才瞭解它的真正意義。 六十六 法國人與弗朗德勒人 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離開了市政廳,軍官們去率領各自的士兵執行那位似乎由天主親自給弗朗德勒人派來的陌生首領的命令。 正當這時候,有一片成環形的、好像把整個城市圍起來的、長時間的喧嘩聲升起來,並且歸結為一聲響亮的叫喊。 與此同時,大炮轟鳴了。 法國人以為他們是去突然襲擊沉睡中的城市,卻不料在夜行軍中途遭到了這些大炮的突然襲擊。但是炮彈非但沒有減慢他們的前進速度,反而催動他們跑得更快。 如果他們不可能像前面所說的那樣,用雲梯去攻城,那麼他們還是可以像我們看到過的納瓦拉國王在卡奧爾那樣,用柴捆填平護城溝,然後用火藥包炸掉城門。 城牆上的大炮因此繼續在轟擊,不過在夜裡它們的效果幾乎等於零,法國人用一陣呐喊來回答敵人的呐喊,然後就以他們在進攻中慣有的那種昂揚的無畏氣概,不出聲地向城牆沖去。突然間,城門和暗門都打開了,手持武器的人從四處沖出來,不過,這不是激勵著法國人的那種狂熱的激情,而是一種沉醉狀態,這種狀態並沒有妨礙士兵的前進,卻使士兵厚實粗重得像向前滾動的城牆。 這些弗朗德勒人排成緊湊的陣勢、密集的隊形,向前邁進,在他們的上空繼續響著炮聲,聲音響得厲害,比起來反而不那麼可怕了。 戰鬥進入了短兵相接的階段,刀劍相碰,矛戟交接,短槍和火槍射擊的火光照亮了鮮血染紅的臉瞳。 然而卻沒有一聲喊叫,沒有一聲低語,也沒有一聲呻吟:弗朗德勒人懷著憤怒戰鬥,法國人帶著惱恨反擊。弗朗德初人因為非得打仗而怒不可遏,他們打仗原來既不是出於職業,也不是為了喜愛。法國人則因為在襲擊時遭到襲擊而惱怒萬分。 正當交戰雙方以我們費盡筆墨也無法描繪出激烈程度來進行廝殺的時候,只聽見聖瑪麗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炮聲,城市的上空升起一片亮光,好像是一縷火焰。那是儒瓦約茲在進攻,他在向保衛埃斯考河的那道城門發起牽制性攻擊,以便率領他的水兵長驅直入市中心。 至少,這是法國人所希望的。 然而情況並非如此。 順著西風,也就是說,順著對像這樣的冒險最有利的風向,儒瓦約茲啟錨開航,雙桅旗艦一馬當先,乘著好風逆流而上。戰鬥準備都已就緒:水兵手執接舷戰刀,等在船尾,炮手點燒火繩,立在大炮旁邊;桅樓水手帶著榴彈,守在桅樓上,最後還有那些精選的水兵拿著利斧,準備跳到敵人的艦艇上去砍斷鐵鍊和纜繩,為艦隊打開缺口。 艦隊靜悄悄地前迸。儒瓦約茲的七條戰船排成尖楔隊形,雙桅旗艦就是尖頂,看上去好像一隊在水面上滑行的龐大的幽靈。這個年輕人的崗位是在艦樓軍官值班的軍官席上,但他沒法老待在這個崗位上。他穿著一身精美的盔甲,在雙桅戰船上守著大副的位置,從艏斜桅上俯身出去,像要望穿江面的霧氣和濃厚的夜色。 不一會,透過這雙重的遮蔽,他瞧見一道黑魆魆的船障橫在江面上;看上去它好像被敵軍放棄,沒有設防。不過,在這個詭計多端的國家裡,這種棄之不管和杳無人影的情況,有著令人疑懼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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