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四十五衛士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我是世界上最沒有好奇心的女人,陛下,」她說,「我從來不去聽旁人的閒話,除非他們湊到我耳邊來講給我聽。何況,您所說的這些風言風語,我根本不屑於去聽,所以即使有人來講給我聽,我也不會聽進去,更何況講給我聽的時候我還塞住了耳朵。」?

  「這麼說,夫人,您以為根本不必理睬這些風言風語?」

  「完全如此,陛下,尤其是對我們這些國王王后來說。」

  「為什麼尤其對我們來說呢,夫人?」

  「因為我們這些當國王王后的,什麼人嘴裡都會提到我們,要是我們事事當真,可就太忙了。」

  「嗯,我想您說得有道理,親愛的,我要提供一個絕妙的機會讓您應用一下您的哲理。」

  瑪格麗特心想,關鍵的時刻到了;她鼓起所有的勇氣,用一種很堅決的口吻說:

  「那好吧,陛下,我非常樂意。」

  亨利開始說了,用的是一個有什麼重大罪孽不得不承認的懺悔者的那種語調。

  「您知道我對我的孩子福瑟茲的關懷嗎?」

  「啊!啊!」瑪格麗特看到事情不是沖自己來的,不禁露出一副得勝的神態,喊出聲來。「是的,是的,那個小福瑟茲,您的女友。」

  「就是,夫人,」亨利答道,始終用的同樣的語調,「就是,那個小福瑟茲。」

  「我的侍從女官?」

  「您的侍從女官。」

  「您癡情的對象,您的情人!」

  「啊!您也這麼說,親愛的,就跟剛才受您譴責的那些流言蜚語一模一樣。」

  「確實如此,陛下,」瑪格麗特笑吟吟地說,「我謙卑地請求您的原諒。」

  「親愛的,您說得很對,公眾中的流言蜚語常常是無稽之談,我們這些國王王后尤其有必要把這條定理當作公理來接受。見鬼!夫人,我想我在說希臘文了(「定理」和「公理」這兩個詞,在法文中分別是théoréme和xiome。都是從希臘文移用過來的。)。」

  亨利哈哈大笑起來。

  瑪格麗特在這陣放聲的大笑中,尤其是在伴隨著笑聲的狡黠的目光中,覺察出一種調侃的意味。

  一絲不安撩過她的心頭。

  「那麼,福瑟茲怎麼樣啦?」她說。

  「福瑟茲病了,親愛的;醫生們對她的病莫測高深。」

  「這就怪了,陛下。福瑟茲,照陛下所說的,一向是很莊重的;福瑟茲,聽您說起來,就是哪個國王向她求愛,也會被她拒絕的;福瑟茲,這朵純潔無瑕的花兒,這塊晶瑩透明的水晶,她應該讓科學的眼睛窺透她的歡樂和痛苦!」

  「唉!事情偏偏不是這樣,」亨利憂傷地說。

  「什麼!」王后懷著激烈的惡意喊道,當一個女人占了另一個女人的上風時,決不會忘記把這種惡意像針芒似的向另一個女人潑過去;「什麼!福瑟茲不是一朵純潔的花兒?」

  「我沒說這個,」亨利冷冷地答道,「天主不允許我譴責任何人!我是說我的孩子福瑟茲得了一種病,又固執地不肯說給醫生聽。」

  「原來是這樣;對醫生不肯說,可是對您,她的知心朋友,她的父親……這可叫我奇怪了。」

  「我就知道這些,親愛的,」亨利回答,臉上又有了優雅的笑容,「即使我知道得更多些,我想也該適可而止吧。」

  「那麼,陛下,」瑪格麗特說,自信已經聽出話中的因頭,那是對她有利的,是在她以為自已得去懇求寬宥的時候給了她寬宥別人的權利,「那麼陛下,我就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了,我等待陛下的解釋,

  「嗯,既然您在等待,親愛的,我就原原本本告訴您吧。」

  瑪格麗特做了個動作,表示她準備仔細傾聽。

  「最好……」亨利繼續說,「不過這對您太苛求了,親愛的……」?

  「您說吧,陛下。」

  「最好能麻煩您到我的孩子福瑟茲那兒去一次。」

  「我,去看這個姑娘?大家都說她是您的情婦,您也不否認她確有這份榮幸吧?」

  「好了,好了,輕點兒,親愛的,」國王說。「聽我說,您這麼嚷嚷會弄得滿城風雨,說實在的,我不知道您這麼引起的醜聞會不會讓法蘭西的朝廷暗自高興,因為,在希科對我複述的我的國王內兄的信裡,有Quotidiè scandlum這幾個字,在我這樣可憐的人文學者想來,意思就是經常發生的醜聞吧。」

  瑪格麗特動彈了一下。

  「這用不著懂拉丁文,」亨利繼續說,「它們差不多就是法文。」

  「可是,陛下,這是在說誰呢?」瑪格麗特問。

  「啊!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可是您懂拉丁文,在我們說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您一定可以幫助我的,親愛的。」

  瑪格麗特臉一直紅到耳根,而亨利呢,低著頭,舉起手,仿佛天真地要從他的宮廷裡找到一個Quotidiè scandlum與之有關的人。

  「好吧,先生,」王后說,「既然您以友好的名義希望我走出這羞恥的一步,我也以友好的名義答應您。」

  「謝謝,親愛的,」亨利說,「謝謝。」

  「可是先生,我去著她的目的是什麼呢?」

  「非常簡單,夫人。」

  「總還得告訴我一下呀,既然我這人過於單純,沒法猜出來。」

  「好吧,您會在宮女們中間找到她,她就睡在她們的房間裡。這幫子女人,您也知道,好奇心很重,嘴巴又不緊,真不知道福瑟茲會給逼到什麼樣的困境。」

  「那麼她有什麼事情見不得人吧!」瑪格麗特喊道,氣憤和忌恨陡然增長起來;「她想躲起來?」

  「我不知道,」亨利說。「我知道的,是她得離開那些宮女的房間。」

  「如果她想躲起來,可別指望我幫她的忙。有些事情我可以閉著眼睛不管,可是我決計不會做同謀犯。」

  瑪格麗特等著她這個最後通牒的效果。

  可是亨利似乎什麼也沒聽見;他的頭已經又低了下來,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這副模樣不一會兒以前曾經打動過瑪格麗特。

  「Margota,」他喃喃地說,「Margoia cum Turennio。我要找的就是這幾個字,夫人,Margola eum Turennio。」

  這一回,瑪格麗特的臉變成深紅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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