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四十五衛士 | 上頁 下頁
八八


  「這我完全知道,」埃爾諾通回答;「可是我,我也可以不在巴黎呀;我也可以在巴黎以外的地方,比如說在通往布洛瓦的大路上遇到公爵先生呀。」

  「通往布洛瓦的大路上?」看門人說,稍微有點重視了。

  「對;他可能在這條路上遇到我,叫我送封信給德·蒙龐西埃夫人。」

  看門人的臉上稍顯得有些不安;他仿佛怕人硬沖進去,兩手把牢那兩扇只開了一條縫的大門。

  「那麼,」他問,「信呢?……」

  「在我身上。」

  「您身上?」

  「就在這兒,」埃爾諾通拍拍緊身短襖說。

  忠心的用人以審問的目光凝視著埃爾諾通。

  「您是說信在您身上?」他問。

  「是的,先生。」

  「一封很重要的信?」

  「十二萬分重要。」

  「您可以讓我就這麼看一眼嗎?」

  「當然可以。」

  埃爾諾通從緊身短襖裡抽出德·馬延先生的信。

  「哦!哦!這墨水真特別!」看門人說。

  「那是血,」埃爾諾通冷漠地回答。

  那用人聽到這句話後,臉色發白,再一想這血說不定還是德·馬延先生的,他的臉色就變得更白了。

  在那時代,有時身邊沒有墨水,血卻汩汩地往外流;結果呢,戀人給情婦寫信,父母給子女寫信,常常都用這種流得最多的液體。

  「先生,」那用人急忙說,「我不知道您在巴黎或者巴黎郊區能不能找到德·蒙龐西埃公爵夫人;不過不管怎樣,請您馬上到聖安托萬區去一趟,那兒有一座別墅叫做貝爾-埃斯巴,是公爵夫人的,這個地方不難找,從雅各賓隱修院再往前,朝萬森去的方向的左手第一座別墅就是;您准能在那兒找到公爵夫人的一個受到她相當信任的手下人,可以告訴您這會兒公爵夫人在哪裡。」

  「太好了,」埃爾諾通說,他明白那個用人不可能,或者是不願意再說什麼了,「謝謝。」

  「在聖安托萬區,」用人仍然往下說,「誰都知道貝爾-埃斯巴,會給您指路的,儘管他不一定知道那是德·蒙龐西埃夫人的,德·蒙龐西埃夫人不久前剛買下這所房子,她想在那兒圖個安靜。」

  埃爾諾通點了點頭,轉身往聖安托萬區而去。

  他甚至不用問訊,就毫不費力地找到了貝爾一埃斯巴別墅,它就在雅各賓隱修院過去不遠。

  他拉鈴,門開了。

  「請進,」有人對他說。

  他正進去,門又在他身後關上。

  讓他進來以後。那人仿佛是在等他說口令;可是,因為他只顧向四周瞧著,那人就問他想幹什麼。

  「我想跟公爵夫人說話,」年輕人說。

  「您為什麼要到貝爾-埃斯巴來找公爵夫人?」那僕人問。

  「因為,」埃爾諾通回答,「吉茲府上的看門人讓我上這兒來。」

  「公爵夫人不在巴黎,更不在貝爾-埃斯巴,」僕人說。

  「既然這樣,」埃爾諾通說,「那我改日再把德·馬延公爵先生的信送給她吧。」

  「送給她,送給公爵夫人?」

  「送給公爵夫人。」

  「德·馬延公爵先生的信?」

  「對。」

  僕人想了一會兒。

  「先生,」他說,「我作不了主,不能回答您;我的一位上司在這兒,我得去問問他。請您稍等一下。」

  「待在這兒的人可真給服侍得周到,見鬼!」埃爾諾通說。「等級那麼多,命令那麼嚴。辦事又那麼準確!當然,這都是些危險人物,所以他們老覺得要提防別人。進德·吉茲兄弟的府邸比進盧佛宮還難,難得多;我倒開始覺著,我效勞的不是法蘭西真正的國王。」

  他往四下裡瞧著:庭院冷落;但馬廄所有的門全打開著,好像單等著一隊騎兵來宿營。

  那個僕人回來,打斷了埃爾諾通的觀察;他還帶來另一個僕人。

  「請您把馬給我,先生,跟我的同事進去,」他說;「您將碰到的人,可以比我回答得好得多。」

  埃爾諾通跟在這個僕人後面,在一間類似候見室的房間裡等了一會兒,隨即有個用人出來傳話,領他進到一個相鄰的小客廳裡,一個裡然漂亮但又樸素的女人正在那兒繡花。

  她的背朝著埃爾諾通。

  「德·馬延先生派來的騎士到,夫人,」穿號衣的僕人說。

  她動了一下。

  埃爾諾通驚訝得叫出聲來。

  「您,夫人!」他喊道,認出這位夫人就是那個青年侍從,同時也是馱轎裡的那個陌生夫人,現在她是第三種模樣了。

  「您!」這位夫人也喊出聲來,手裡的刺繡掉在地上,望著埃爾諾通。

  接著,她對穿號衣的僕人做個手勢。

  「退下,」她說。

  「您是在德·蒙龐西埃公爵夫人家的,夫人?」埃爾諾通詫異地問。

  「是的,」陌生女人說;「您呢,先生,您怎麼會到這兒來給德·馬延先生送信的?」

  「由於出現了一些我不曾料到的情況,而這些情況說起來話就長了,」埃爾諾通極其審慎地說。

  「噢!你的確嘴很緊,先生,」夫人笑吟吟地接著說。

  「有必要的時候,確實如此,夫人。」

  「可我看不出這兒有什麼必要那麼嘴緊,」陌生女人說,「因為,要是您真的是給您所說的那個人送信……」

  埃爾諾通做了個動作。

  「哦!咱們都別發火;要是您真的是給您所說的那個人送信,事情就夠有趣的啦,為了紀念我們的交往,雖然非常短暫,您會把這封是什麼內容的信告訴我吧?」

  這位夫人說的最後幾句話裡,加上了一個漂亮女人有求于人時可能加進的那種活潑、溫柔而又迷人的全部魅力。

  「夫人,」埃爾諾通回答,「您不會使我說出我不知道的事。」

  「更不會使您說出您不願意說的事吧?」

  「我沒這麼說,夫人,」埃爾諾通鞠躬說。

  「關於口信的事,就隨您的便吧,先生。」

  「我沒有帶來任何口信,夫人;我只是受命把一封信交給公爵夫人殿下。」

  「好吧,那麼這封信呢?」陌生夫人伸出手說。

  「這封信?」埃爾諾通說。

  「請把信交給我。」

  「夫人,」埃爾諾通說,「我想我剛才已經榮幸地告訴過您,這封信是給德·蒙龐西埃公爵夫人的。」

  「可是公爵夫人不在,」這位夫人不耐煩地說,「現在我代表她,您可以……」

  「我不能。」

  「您不相信我,先生?」

  「我只能如此,夫人,」年輕人說這話時,目光中的表情是不會叫人看錯的,「可是,儘管您的行動很神秘,我還是得承認,您激起了我另一種感情,那是跟您說的感情完全不同的。」

  「真的!」這位夫人喊道,在埃爾諾通充滿激情的目光注視下,她的臉有點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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