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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德·卡曼日先生,您忘了您的效忠宣誓!」

  「大人,就我所知,至今為止我只宣過誓效忠於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國王陛下。如果國王向我要這封信,我就給他;因為國王是我的主人。可他現在不在這兒。」

  「德·卡曼日先生,」公爵說,顯而易見他已經怒不可遏,而埃爾諾通與之相反,似乎越堅持越變得冷靜;「德·卡曼日先生,你跟你那些同鄉都一樣,交了好運就忘乎所以;你給運氣沖昏了頭腦,我的小紳士;掌握了一件國家機密,就使你暈頭轉向了。」

  「公爵先生,使我暈頭轉向的不是我的運氣,而是我勢必要失去的大人的寵信,由於我拒絕聽從您的吩咐,我的運氣已經變得吉凶難料,我不想對自己隱瞞這一點;可是我顧不得這些了;我做我該做的事,而且只做我該做的事,除了收信人以外,任何人都別想拿走您向我要的這封信,唯有國王是例外。」

  德·艾佩農做了個可怕的動作。

  「盧瓦涅克,」他說,「您馬上把德·卡曼日先生關到禁閉室裡去。」

  「這一來,」卡曼日微笑著說,「我呆在禁閉室裡,當然沒法把我身上的信交給德·蒙龐西埃夫人嘍;可是只要我一出禁閉室……」

  「你還想出來嗎,等著瞧吧,」德·艾佩農說。

  「我會出來的,先生,除非您把我殺死在裡面,」埃爾諾通神情堅決地說,他越說,這種神情越變得冷峻和可怕;「是的,我會出來的,我的意志比禁閉室的牆壁更堅強。好,大人,只要我一出禁閉室……」?

  「嗯,你一出禁閉室?」

  「嗯,我就去報告國王,國王會有公斷的。」

  「關進去!關進去!」德·艾佩農完全失去了自製的力量,吼叫起來;「把他關進去,奪下他的信!」

  「誰也休想碰這封信!」埃爾諾通高喊,一邊縱身向後跳開,從緊身短襖裡抽出馬延的記事簿;「我要把這封信撕碎,既然我已經沒法保全它;我這麼幹,德·馬延公爵先生會同意我的,國王陛下也會原諒我的。」

  這個年輕人在正直的反抗中,果然就要動手撕那個珍貴的封套了,可是正在這時,一隻手輕輕地按住他的胳膊。

  這一按要是很用力的話,年輕人毫無疑問會使勁把信毀掉,可是,他發覺這一按按得很有分寸,就停住手,回過頭去。

  「國王!」他說。

  確實是國王,他出盧佛宮,剛下樓梯,在最後一級上停了一會兒,聽到了兩人對話的最後幾句,就伸出手攔住了卡曼日。

  「怎麼回事,先生們?」他問,在他覺得有需要的時候,他知道怎樣給他的聲音以一種至高無上的威力。

  「是這麼回事,陛下,」德·艾佩農嚷道,甚至沒有掩飾他的怒氣,「這個人,他還是您的四十五衛士當中的一個呢,根本不配待在那裡面;是這麼回事,我說,我以您的名義派他在德·馬延先生逗留巴黎期間跟蹤他,他一直跟蹤德·馬延到奧爾良附近,還在那兒收下了馬延先生寫給德·蒙龐西埃夫人的一封信。」

  「您收下了馬延先生寫給德·蒙龐西埃夫人的一封信?」

  「是的,陛下,」埃爾諾通回答;「可是德·艾佩農公爵先生沒有告訴您當時是怎麼個情況。」

  「嗯,這封信,」國王問,「在哪兒?」

  「剛才就是為這爭起來的,陛下;德·卡曼日先生斷然拒絕把信交給我,而要把它送交收信人,我認為這種拒絕說明他是一個懷有二心的僕人。」

  國王望著卡曼日。

  年輕人單膝跪下。

  「陛下,」他說。「我是一個卑微的紳士,一個看重榮譽的人。這就是我要說的。我救了您的信使的命,德·馬延先生和五個同伴正要殺他的時候,我及時趕到,扭轉了交戰雙方的局勢,讓他占了上風。」

  「交戰中德·馬延先生安然無恙嗎?」國王問。

  「並非如此,陛下,他受了傷,很嚴重。」

  「哦!」國王說,「後來呢?」

  「後來嗎,陛下?」

  「對。」

  「您的信使似乎對德·馬延先生有某種特殊的仇恨……」

  國王微笑。

  「陛下,您的信使想結果他的仇敵的性命;也許他有權這麼做,可是我想,當著我的面,就是說當著一個以他的劍為陛下效忠的人的面,這樣的報復就成了一種政治的屠殺,我就……」

  埃爾諾通有些遲疑。

  「說完它,」國王說。

  「我就從您的信使手裡救下了德·馬延先生,正如我先頭從德·馬延先生手裡救下您的信使一樣。」

  德·艾佩農聳聳肩膀,盧瓦涅克咬他的長唇髭,國王仍然很冷靜。

  「請繼續說,」國王說。

  「德·馬延先生只剩下一個同伴,另外四個都給殺死了,我是說,德·馬延先生只剩下一個同伴,不想再跟這個同伴分開,又不知道我是陛下的人,就相信了我,托我帶一封信給他的妹妹。我保存著這封信,這就是;我把它交給陛下,讓它跟我一樣聽憑陛下處置。榮譽對我是珍貴的,陛下;可是只消有了陛下的旨意作擔保,使我能夠問心無愧,我就可以奉獻出我的榮譽,讓它掌握在高貴的手中。」

  埃爾諾通仍然跪著,把記事薄伸向國王。

  國王用手輕輕地擋回去。

  「您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呀,德·艾佩農?德·卡曼日先生是一位正直的人,一位忠誠的僕人。」

  「我,陛下,」德·艾佩農說,「陛下問我剛才說了些什麼嗎?」

  「對,我下樓那會兒不是聽到您在嚷什麼禁閉室嗎?該死!正相反,既然有機會碰上德·卡曼日先生這樣的人,就該像古羅馬人那樣,談談桂冠和獎賞,那封信應該歸送信的人,公爵,或者說歸收信的人。」

  德·艾佩農鞠躬,嘴裡嘟噥著。

  「您把您的信帶走吧,德·卡曼日先生。」

  「可是,陛下,請您想想信裡會寫些什麼,」德·艾佩農說。「事關陛下的生命安危,咱們不能光顧說漂亮話。」

  「您把您的信送走,德·卡曼日先生,」國王又說了一遍,並不答理他的寵臣。

  「謝謝,陛下,」卡曼日說著向後退去。

  「您把這封信送到哪兒去?」

  「送給德·蒙龐西埃公爵夫人,我以為我已經榮幸地報告過陛下了。」

  「我沒說清楚。我想問的是地址在哪兒,送到吉茲府,還是送到聖德尼府,還是貝爾……?」

  德·艾佩農的一道目光止住了國王的話頭。

  「對這一點,德·馬延先生沒有給我特別的指示,陛下,我先把這封信送到吉茲府;到了那兒我會知道德·蒙龐西埃夫人在哪兒的。」?

  「這麼說您要找到公爵夫人?」

  「是的,陛下。」

  「找到以後?」

  「就把信交給她。」

  「是這樣。現在,德·卡曼日先生……」

  國王定睛看著年輕人。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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