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四十五衛士 | 上頁 下頁
八五


  「除了把這封信面交公爵夫人,還有沒有別的什麼事,您曾經向德·馬延先生髮過誓或者答應過的?」

  「沒有,陛下。」

  「比如說,您沒有答應過他,」國王堅持問道,「對您見到公爵夫人的地點保密之類的事嗎?」

  「沒有,陛下,我沒有答應過任何類似的事。」

  「那我就要對您提出唯一的條件了,先生。」

  「陛下,我是陛下的奴僕。」

  「您去把信交給德·蒙龐西埃夫人,然後立即到萬森去見我,我今天晚上在那兒。」

  「是,陛下。」

  「您要在那兒忠實地報告我是在哪兒見的公爵夫人。」

  「陛下請放心,我一定照辦。」

  「不必另有解釋或密告,同意嗎?」

  「陛下,我遵命。」

  「這太不謹慎了!」德·艾佩農公爵說。「哦!陛下!」

  「您不會看人,公爵,至少不會看某些人。他對馬延光明磊落,因此對我也會光明磊落。」

  「對您光明磊落,陛下!」埃爾諾通叫道,「豈止這樣呢,我對您是忠心耿耿。」

  「好,德·艾佩農,」國王說,「別再在這兒吵架了,您此刻就寬恕這位勇敢的僕人,他的那些在您看來是忠誠不足的地方,在我看來可正是證明他的光明磊落的地方。」

  「陛下,」卡曼日說,「德·艾佩農公爵先生這麼高貴的人,不會不在我的違命之中,我為之向他表示深切歉意的違命之中,看到我對他有多麼尊重和敬愛;我只不過首先做了我認為是自己的責任的事。」

  「見鬼!」公爵說,臉色一下子改變了,變化之迅速猶如脫下或者戴上一個面具,「那是個給您帶來榮譽的考驗,我親愛的卡曼日,說實在的,您是個好小夥子;不是嗎,盧瓦涅克?不過剛才咱們真讓他虛驚了一場。」

  公爵縱聲大笑。

  盧瓦涅克轉過身去,避而不答;儘管他是地地道道的加斯科尼人,卻覺得自己沒有他那位有名的上司那樣的厚臉皮去吹牛說謊。

  「那是個考驗?」國王懷疑地說;「如果是個考驗。德·艾佩農,那就更好了;不過我勸您別對誰都這麼考驗,十個人裡有九個受不了的。」

  「那就更好了!」卡曼日接住話頭說,「如果是個考驗,公爵先生,那就更好了;這樣一來我肯定能夠得到大人的恩寵。」

  然而,年輕人說這些話時的神態顯出他並不比國王更相信公爵的話。

  「好吧,既然沒事了,先生們,」亨利說,「咱們走吧。」

  德·艾佩農鞠躬。

  「您跟我一起走嗎,公爵?」

  「也就是說騎在馬上陪陛下。我想,陛下是曾經這樣命令我的吧!」

  」對。護衛另一側車門的是誰?」亨利問。

  「陛下的一個忠誠僕人,」德·艾佩農說,「德·聖馬利納先生。」

  他看了一眼這個名字在埃爾諾通身上引起的反應。

  埃爾諾通聲色不動。

  「盧瓦涅克,」艾佩農又說,「請把德·聖馬利納先生叫來。」

  「德·卡曼日先生,」國王說,他懂得德·艾佩農公爵的用意,「您要去辦您的事,然後立刻回萬森,是嗎?」

  「是的,陛下。」

  埃爾諾通退了出去,他雖說豁達大度,還是感到很高興,因為不必站在一旁看野心勃勃的聖馬利納躊躇滿志的得意勁兒。

  四十 馬德萊娜的七大罪孽

  國王曾經朝那兩匹馬望過一眼,只見它們驃悍異常,前蹄又蹬又踢,就不想獨自一個人去冒坐車的危險;因此,他像我們在前面看到的,認為埃爾諾通先生做得對以後,向公爵做了個手勢,讓公爵坐進他的四輪馬車。

  盧瓦涅克和聖馬利納來到車門邊的位置上,一個馴馬師跑在前面。

  公爵一個人坐在厚實的車廂的前座,國王帶著他那群狗倚在後座靠墊上。

  這些狗中,他最喜歡的一條就是我們在市政廳的包廂見過他抱在懷裡的那條,它在專門給它準備的墊子上懶洋洋地打瞌睡。

  國王右邊是一張四腳固定在車廂底板上的桌子;桌上攤滿了色彩鮮豔的畫,儘管馬車顛簸,國王還是十分嫺熟地剪著它們。

  其中大部分畫的是宗教題材。不過按照那個時代的風氣,對宗教來說,世俗的觀念被寬容地摻合了進去,神話的色彩明顯地表現在國王的這些宗教畫上。

  這會兒,技術熟練的亨利正從這堆畫中間進行一次挑選,動手剪出一套有關罪孽深重的馬德萊娜(馬德萊娜:即《聖經》故事中的抹夫拉的馬利亞,傳說她是個女罪人,耶穌曾從她身上趕出七個惡鬼。她曾拿著一斤極貴的香膏抹耶穌的腳,又用自己的頭髮去擦。)的生平的畫。

  題材本身就很生動,畫家又在通常的處理手法上添加了想像的成份:畫面上看到的馬德菜娜,美麗、年輕、光采照人;奢華的浴池,舞會和各種消遣取樂的場面,逐一地出現在這套畫裡。

  藝術家有個絕妙的主意,正如卡洛(卡洛(1592-1635):法國銅版畫家。)後來用在他的《聖安東尼的誘惑》上的一樣,我們說,藝術家有個絕妙的主意,給他那任性的畫筆畫出來的作品披上一層教會當局認可的合法外衣,因此在七大罪孽這個熟悉的標題下面,每幅畫都附有具體的說明文字:

  「馬德幕娜受惑犯恚怒罪。」

  「馬德萊娜受惑犯貪食罪。」

  「馬德萊娜受惑犯倨傲罪。」

  「馬德萊娜受惑犯奢侈罪。」

  如此等等,直到最後的第七大罪。

  馬車駛過聖安托萬門的時候,國王正在剪那幅表現馬德萊娜受惑犯恚怒罪的畫。

  美麗的女罪人斜躺在靠墊上,身上除了她後來用來給基督拭腳抹香膏的金黃色秀髮以外,沒有別的遮蓋;我們說,美麗的女罪人正吩咐把右邊的一個打碎珍貴花瓶的奴隸扔進養滿七鰓鰻的池塘,可以看見貪婪的七鰓鰻昂頭伸出水面,活像一條條張開血盆大口的蛇;在左邊,她下令鞭笞一個女奴,這女奴身上遮住的地方更少,她的頭髮都給撩了起來,鞭打她是因為她給女主人梳頭時拉下了幾根頭髮,其實馬德萊娜漂亮的頭髮非常豐厚,原可以對這麼個小小的過失寬大些的。

  畫面的背景上有挨揍的狗,因為它們聽任可憐的乞丐進來請求佈施,還有割斷喉管的公雞,因為它們叫得太響太早。

  馬車到了福班聖十字教堂的時候,國王把這幅畫裡的人物禽獸全剪好了,正準備剪一幅:

  「烏德萊娜受惑犯貪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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