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四十五衛士 | 上頁 下頁


  「我叫厄斯塔施·德·米拉杜,」他說,「我是去投靠我的親戚德·聖馬利納先生的。」

  「啊!您是聖馬利納的親戚?」盧瓦涅克口氣緩和了些。「一點不假,要是你聽這些人說的話,他們跟每個人都是親戚!好吧,再找找,可得好好地找。」

  「拉迪爾,看看孩子們的衣服裡有沒有,」厄斯塔施說。他又氣又急,渾身直打哆嗦。

  拉迪爾跪在地上,一邊嘴裡嘟噥著,一邊把一個放零星衣物的小包裹兜底翻出來。

  小西比翁還在聲嘶力竭地哭喊。說也難怪,兩個同母異父的哥哥,看見沒人管他們,正往他嘴裡塞砂子取樂呢。

  米利托爾站著不動,他一家人所遭遇到的倒黴事兒,儘管在他周圍發生,簡直就像跟他完全不相干似的。

  「哎!」突然間盧瓦涅克說,「那是什麼,在這個傻小子的袖子上,用皮子包著的?」

  「對,對,就是它!」厄斯塔施滿臉得意地說,「那是拉迪爾的主意,我現在想起來了;她把通行證縫在米利托爾的袖子上了。」

  「好讓他也捎帶點東西,」盧瓦涅克挖苦說。「呸!這個小牛崽子!他連自己的胳膊都怕捎帶,連擺動都不肯擺動一下呢。」

  米利托爾氣得嘴唇發白,而臉上鼻子,下頜和眼圈,卻一塊塊地紅了起來。

  「 牛崽子是沒有胳膊的,」他嘴裡咕噥著,眼裡滿含惡意,「它只有爪子,就像有些我認識的人。」

  「別作聲!」厄斯塔施說,「你看得出來,米利托爾,德·盧瓦涅克先生賞臉在跟我們開玩笑呢。」

  「不,不!我不是開玩笑,」盧瓦涅克反駁說,「正相反,我希望這個傻大個兒就照我說的那樣聽進去。要是他是我的叫名兒子,我就把他媽媽,弟弟和包裹全讓他背著,該死的!我還要騎在上面,哪怕把他耳朵拉長一截,我也要向他證明,他只不過是一頭蠢驢。」

  米利托爾完全慌了神,厄斯塔施看上去很擔心,可是在這種擔心背後,又流露出由於他的叫名兒子受辱面引起的不知哪門子的高興。

  拉迪爾為了扭轉局面,把大兒子從德·盧瓦涅克先生的冷嘲熱諷中解救出來,就取出用皮子包著的通行證遞給軍官。

  德·盧瓦涅克先生接過去,念道,

  「厄斯塔施·德·米拉杜,十二月二十六日,正午,聖安托萬城門。走吧,」他說,」看看清楚,別把哪個孩子給忘了,不管他是傻娃兒還是醜八怪。」

  厄斯塔施·德·米拉杜重新抱起小西比翁,拉迪爾又拉住他的腰帶,兩個孩子仍舊抓緊母親的衣裙,這一大串後面還跟著默不作聲的米利托爾,都走過去排在已經通過檢查而等在那兒的幾個人旁邊,

  「該死的!」盧瓦涅克一邊望著厄斯塔施·德·米拉杜和他那一家子走過去,一邊喃喃低語,「德·艾佩農招這麼些該死的兵。」

  接著,他轉過身來,說:

  「來吧,輪到您了!」

  這是對第四個要過關的人說的。

  他孤身一人,腰板挺得筆直,正在把大拇指和中指併攏來撣掉鐵灰色緊身短襖上的灰塵:他的唇髭像是用貓的鬍鬚粘上去的,綠眼睛炯炯發光,眉毛在兩塊高顴頰的上方彎成凸小的半圓形,嘴唇很薄很薄,整個面相透露出他生性多疑,而又精明持重,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把他的錢袋跟他的心一樣藏得非常穩當的。

  「夏拉勃爾,十月二十六日,正午,聖安托萬門。好,請走吧!」盧瓦涅克說。

  「我想,一路上得發路費的吧,」這加斯科尼人輕聲地提醒說。

  「我不是財務官,先生,」盧瓦涅克冷冷地說,「我只管城門。過去吧。」

  夏拉勃爾過去了。

  夏拉勃爾之後來了一個金黃頭髮的年輕騎士,他掏出通行證的時候,從口袋裡掉下一粒骰子和幾張塔羅紙牌。

  他自稱是聖·卡波泰爾,通行證上寫的也確實是這個名字,證件合乎手續,他跟在夏拉勃爾後面走了。

  還剩下第六個,他按照臨時充當年輕侍從的那個人的吩咐,下了馬,把一張通行證遞給德·盧瓦涅克先生,上面寫著:

  「埃爾諾通·德·卡曼日,十月二十六日,正午,聖安托萬城門。」

  德·盧瓦涅克先生這麼讀著的時候,那個也下了馬的年輕侍從,忙著系馬銜索來遮住他的臉,其實他的冒牌主人的坐騎嘴裡的馬銜索系得好好的。

  「這個年輕侍從是您的嗎,先生?」德·盧瓦涅克指著那年輕人,問埃爾諾通說。

  「您看見了,隊長先生,」埃爾諾通既不願說謊,也不願出賣朋友,他說,「您看見的,他正在給我的馬套籠頭呢。」

  「過去吧,」盧瓦涅克說,一面仔細打量德·卡曼日先生,這位先生的臉和身材看來比其他幾位要讓他覺得順眼些。「至少,這一個還算過得去,」他低聲說。

  埃爾諾通跨上馬,那侍從態度很自然而又毫不遲緩地跑在他前面,現在已經到了先前過去的那幾個人中間。

  「開城門,」盧瓦涅克說,「讓這六個人和他們隨帶的人過去。」

  「快,咱們快走,我的主人,」那年輕侍從在馬上說,「跑啊。」

  埃爾諾通又一次對那位奇怪人物唯命是從,城門一開,他就用馬刺狠狠地刺馬,沖上前去,由年輕侍從帶路,直奔聖安托萬區中心。

  等這六個幸運兒順利地進了城,盧瓦涅克就命令把城門關上。這下子人們又忿忿然了,他們準備好證明,滿心以為要輪到他們通過了,現在都眼看著希望落了空,就高聲責駡起來。

  米通師傅在田野間一陣狂奔以後,慢慢地又恢復了勇氣,躡手躡腳地終於又回到原先的地方。他壯壯膽子,也對大兵仍然阻攔交通的專橫做法抱怨了幾聲。

  弗裡耶爾老弟找到了太太,在太太的保護下,他好像什麼都不怕了,他把當天的新聞講給他這位威嚴的太太聽,還添油加醋地攙進一些評論。

  至於那兩個騎士,其中一個就是被他的年輕侍從叫作梅納維爾的,他們在商議,是不是應該繞著城牆走過去,因為他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城牆的哪一段上可能找到一個缺口,從這個缺口進巴黎,就省得在聖安托萬城門或任何別的城門等上許多時間了。

  羅貝爾,布裡凱既是勤于分析的哲學家,又是善於歸納的學者。我們要說的是,他看出我們方才敘述的那場戲的結局將完全在城門邊展開,而這些騎士、市民和農夫們的個別談話已經沒有什麼可聽的了。

  於是他盡可能地走近一個小木棚,這木棚是用來作為城門的警衛室的,裡面有兩扇窗,一扇面對巴黎,一扇面對鄉村。

  他剛在這新位置上站定,一個人從巴黎城裡躍馬飛奔而來,翻身下馬,走進警衛室,出現在窗口裡。

  「啊!啊!」盧瓦涅克說。

  「是我,德·盧瓦涅克先生,」這人說。

  「好啊:您從哪兒來?」

  「從聖維克多城門。」

  「你們那兒的人數?」

  「五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