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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歸途(4)


  「你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達達尼昂問道,心裡頭又起了疑團。

  「我的意思是說,我剛才做了一筆上當的買賣:一匹馬才賣六十金路易,而那匹馬從它奔跑的情形看,一個鐘頭可以跑五法裡。」

  達達尼昂和阿托斯哈哈大笑。

  「親愛的達達尼昂,」阿拉米斯說道,「請你不要過分抱怨我。實在是迫不得已啊。再說頭一個受到懲罰的就是我,因為那個無恥的馬販子至少騙了我五十金路易。啊!你們兩個真會盤算!你們騎著跟班的馬,而讓他們牽著你們兩匹漂亮的馬,慢吞吞地跟在後頭,每天走短短一段距離。」

  正說著,在亞眠大路上隱隱出現的一輛帶篷貨車駛到面前停了下來,只見格裡默和普朗歇頭上頂著馬鞍子從車上下來。那是一輛放空返回巴黎的貨車,兩個跟班請車主捎上他們,沿途請他喝點飲料作為酬謝。

  「這是怎麼回事」阿拉米斯看到這情景問道,「只有兩副鞍子?」

  「現在你明白了吧?」阿托斯說道。

  「朋友們,你們與我完全一樣。我出自本能也留下了鞍子。喂!巴贊,把我那個新馬鞍子搬到這兩位先生的馬鞍子旁邊來。」

  「那兩位教士呢,你同他們怎樣了結的?」達達尼昂問道。

  「親愛的,我第二天就請他們吃晚飯,」阿拉米斯說,「順便提一下吧,這裡有的是好酒,我想方設法把他們灌醉了。於是,那位本堂神甫不准我脫下火槍手隊服,而那位耶穌會會長則請求我收留他當火槍手。」

  「不用做論文啦!」達達尼昂喊道,「不用做論文啦!我要求取消論文!」

  「自那之後,」阿拉米斯接著說,「我生活愉快,開始創作一首每行一個音節的詩。這相當困難,不過每件事情的價值正是寓於困難之中。詩的內容是愛情方面的,什麼時候我把第一節朗誦給你聽吧,一共有四百行,要朗誦一分鐘。」

  「說真的,親愛的阿拉米斯,」達達尼昂幾乎像討厭拉丁文一樣討厭詩歌,說道,「除了困難方面的價值,再加上簡潔的價值吧。你至少應該肯定,你這首詩有兩方面的價值。」

  「還有,」阿拉米斯又說,「你會看到,詩中充滿真摯的熱情。啊,對了,朋友們,你們這是回巴黎嗎?好極了,我準備好啦。我們就要見到好心腸的波托斯了,真是再好也沒有啦。你們不相信我很想念那個大傻瓜?他是不會賣掉自己的馬的,就是拿一個王國作交換,他也不會賣的。我多麼想看他騎在那匹馬上和那副鞍子上。我可以肯定他像莫臥兒人①的大人物。」

  大家歇息一個鐘頭,讓馬喘喘氣。阿拉米斯付了帳,讓巴贊與他的兩個同伴坐進載貨馬車。於是大家上路去找波托斯。

  他們見到波托斯已經不再臥床,臉色也不像達達尼昂頭一回見到那麼蒼白了。他坐在一張餐桌前,儘管只有他一個人,桌子上卻擺著供四個人用的晚餐,有巧妙捆紮起來的肉、上等葡萄酒和鮮美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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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印度的穆斯林,尤其指十六世紀初期征服印度的蒙古人等及其後裔。

  「哎喲!好極了!」他說著站起來,「你們到得真巧,我剛開始喝湯呢,你們來和我一塊用晚餐吧。」

  「啊哈!」達達尼昂說道,「這樣好的酒,瞧,還有這夾豬油的小牛肉片和這牛裡脊,不是穆斯克東用套索套回來的吧。」

  「我正在恢復體力,」波托斯說,「我正在恢復體力。這倒黴的扭傷對體質的損害比什麼都厲害。你扭傷過嗎,阿托斯?」

  「從來沒有。只記得在費魯街那次打鬥中,我挨了一劍,半個月或十八天之後我的感覺和你現在完全一樣。」

  「這頓晚餐不是為你一個人準備的吧,親愛的波托斯?」阿拉米斯問道。

  「不是,」波托斯答道,「我本來等附近幾位鄉紳來晚餐的,但他們通知我不來了。現在你們代替他們吧,換一下人,我並不損失什麼。喂!穆斯克東,再搬幾張椅子來,叫人加倍拿酒來!」

  「你們知道我們現在吃的是什麼嗎?」過了十分鐘,阿托斯問道。

  「這還用問!」達達尼昂答道,「我吃的是菜葉和菜汁煨小牛肉。」

  「我吃的是羔羊裡脊。」波托斯說。

  「我吃的是雞胸脯肉。」阿拉米斯說。

  「你們全搞錯了,先生們,」阿托斯說道,「你們吃的是馬肉。」

  「你盡瞎扯!」達達尼昂說。

  「馬肉!」阿拉米斯做了一個厭惡的怪相說道。

  只有波托斯一聲不吭。

  「是的,馬肉。不是嗎,波托斯,我們不是吃的馬肉?可能連馬衣一塊吃哩!」

  「不,先生們,我留下了馬鞍子。」波托斯說道。

  「說真的,我們幾個彼此彼此,」阿拉米斯說,「簡直像事先約好的。」

  「叫我怎麼辦呢,」波托斯說,「那匹馬會使我的客人們顯得寒酸,我不想使他們難堪。」

  「再說,你那位公爵夫人一直待在溫泉沒回來,可對?」達達尼昂說道。

  「是一直待在那裡。」波托斯答道,「而且,說實話吧,本省省長,即我今天等待來吃晚飯的一位紳士,看來很想得到那匹馬,我便給了他。」

  「給了他!」達達尼昂叫起來。

  「啊,天哪!是的,給了他,只能這麼說,」波托斯說道,「因為那匹馬肯定可以值一百五十個金路易,可是那吝嗇鬼只給了八十金路易。」

  「不帶鞍子?」阿拉米斯問道。

  「是的,不帶鞍子。」

  「你們看到了吧,先生們,」阿托斯說,「我們幾個當中,還是波托斯的交易做得最合算。」

  於是,大家又叫又笑,弄得可憐的波托斯摸不著頭腦。待大家向他說明緣由之後,他也和大家大叫大笑起來。這正是他的習慣。

  「這樣一來,我們幾個人身上都有錢了?」達達尼昂說道。

  「我可沒有,」阿托斯說,「我覺得阿拉米斯那家店的西班牙酒好喝,就買了六十來瓶放在跟班們的車子上,這花掉了我不少錢。」

  「我呢,」阿拉米斯說,「想像一下吧,我把錢全給了蒙迪迪耶教堂和亞眠耶穌會了,連一個子兒也不剩;而且我許了願要做幾場彌撒,那是非做不可的,既是為我自己,也是為你們幾個做,先生們。大家都這樣說,我也絲毫不懷疑,這對我們幾個會大有益處的。」

  「而我呢,」波托斯說道,「你們以為我的扭傷就沒花什麼錢嗎?我還沒算穆斯克東的傷口呢。為了給他醫傷,我不得不請外科醫生每天來兩趟,而外科醫生要我付雙倍的診費,藉口是穆斯克東這個笨蛋挨槍子的那個地方,平常只給藥劑師看的,所以我囑咐穆斯克東,以後千萬別那個地方受傷了。」

  「好啦,好啦,」阿托斯與達達尼昂和阿拉米斯交換一個眼色說道,「你對那可憐的小夥子挺不錯嘛,真不愧是個好主人。」

  「總之,」波托斯說,「除了花掉的,我還剩下三十來埃居。」

  「我還剩下十比斯托爾左右。」阿拉米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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