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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阿拉米斯的論文(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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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說,先生,』我答道,『因為還沒有人敢拿手杖打我。』 「『那麼,您聽著,教士先生,我今晚在這一家碰見您,如果您再來,我就敢用手杖揍您。』 「我想我當時嚇壞了,臉刷的變得煞白,兩條腿直發軟,想回答他卻找不到詞兒,結果啞口無言。 「軍官等著我回答,見我遲遲不吭聲,他笑起來,轉身進屋去了。我回到修道院。 「我是堂堂紳士,血氣方剛,正如你看到的一樣,親愛的達達尼昂。這次侮辱是嚴重的,雖然沒有人知道,但我感到它時時存在,在我的心底翻騰。我對上司們說,我還沒有充分準備好接受聖職。這樣,在我的請求下,聖職授任儀式推遲一年舉行。 「我找到巴黎最優秀的武術教師,與他談妥條件,向他學習劍術。每天一課,從不中斷,學了一年。等到我受侮辱那天的周年日,我將道袍往釘子上一掛,換了一身騎士服,去參加我的一位女朋友舉辦的舞會;我知道那個軍官也會出席。那是在佛爾斯堡附近的誠實市民街。 「那個軍官果然在那裡。當他含情脈脈看著一個女人唱愛情小調時,我走到他身邊,不等他唱完第二節,就打斷他說道:「『先生,您是不是仍然不樂意我去貝葉納街某戶人家?如果我心血來潮不服從您的禁令,您是不是還要打我的手杖?』 「軍官驚愕地打量我一眼,說道: 「『您找我有什麼事,先生?我不認識您。』 「我答道:『我就是朗誦《聖徒傳》和把《猶滴傳》譯成詩歌的那個小教士。』 「『哦!哦!我想起來了,』軍官嘲笑地說,『您找我幹什麼?』 「『我希望您能有閒工夫和我到外面轉一圈。』 「『明天早上好嗎?我非常樂意奉陪。』 「『不,對不起,不要等到明天早上,馬上就去。』 「『如果您要求非馬上不可的話……』 「『是的,我要求。』 「『那麼,咱們出去吧。』軍官說,『女士們,請各位不要動,我只出去一會兒,宰了這位先生就回來為你們唱最後一節。』 「我們到了外面。 「我把他帶到貝葉納街一年前也是這個時刻他侮辱我的那個地方。那次侮辱我剛才已經對你講了。月華如練。我們都拔劍在手。交手的頭一個回合,他就吃了我一劍,直挺挺倒在地上死了。」 「喔唷!」達達尼昂驚叫一聲。 「當時,」阿拉米斯繼續說道,「那些女士不見她們的歌手回去,而有人在貝葉納街發現了他的屍體,身上狠狠地挨了一劍。於是,大家都認為是我收拾了他。事情鬧大了,我被迫暫時脫下了道袍。在那個時期,我結識了阿托斯,而波托斯在我的劍術課之外又教了我勇猛的幾招。他們倆勸我申請加入火槍隊。我父親是在圍困阿拉斯的戰役中陣亡的,國王很看重他,所以我的申請獲得了批准。現在你該明瞭,今天是我回到教會懷抱的時候了。」 「為什麼一定是今天,而不是昨天或明天?今天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給你出了這個壞主意?」 「這個傷口,親愛的達達尼昂,是上天對我的警告。」 「這個傷口?唔!它不是快好了嗎?我可以肯定,今天最使你感到痛苦的,絕不是這個傷口。」 「那是什麼傷口?」阿拉米斯臉一紅問道。 「是你心靈上的一個傷口,阿拉米斯,一個更疼痛難忍、更血淋淋的傷口,一個由女人造成的傷口。」 阿拉米斯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啊!」他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掩飾住內心的激動,「不要談這些事。我會想這種事!我會為愛情而苦惱!VanitasvaniCtatum!①照你的看法,我會為這種事傷腦筋,為什麼人呢?為一個粗俗的女人,為一個女傭人?這種女人我在兵營裡就可以追求,呸!」 -------- ①拉丁文,意為:「沒有虛榮心啦!」 「對不起,阿拉米斯,我還以為你的目標更高呢。」 「更高?我是什麼人,會抱著如此的奢望?我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火槍手,一個窮得叮噹響,默默無聞的火槍手,一個痛恨種種束縛,在世界上到處奔波的火槍手!」 「阿拉米斯!阿拉米斯!」達達尼昂叫道,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朋友。 「塵埃,我要返歸塵埃。人生充滿屈辱和痛苦。」阿拉米斯繼續說道,情緒變得挺抑鬱,「所有把人生和幸福連在一起的線,尤其是金線,一根根都有人手裡斷掉了。啊!親愛的達達尼昂,」阿拉米斯用有點悲傷的語氣接著說,「相信我吧,等你有了傷口時,一定要把它藏起來。沉默是不幸者最後的快樂。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你痛苦的痕跡,好奇的人會吸吮我們的眼淚,就像蒼蠅吸吮受傷的鹿的鮮血一樣。」 「唉!親愛的阿拉米斯。」達達尼昂地深深地一口氣說道,「你說的正是我自己遇到的事。」 「怎麼?」 「是的,一個我鍾愛,我傾倒的女人,剛剛被人用暴力綁架走了。我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不知道她被帶到了什麼地方。 她也許成了囚犯,也許已經死了。」 「可是,你至少可以自我安慰說,她不是心甘情願離開你的,你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那是因為她與你之間的通信被徹底禁止。而我……」 「而你……」 「沒什麼,」阿拉米斯接著說,「沒什麼。」 「所以你要永遠棄絕世俗。你已經拿定了主意,下定了決心嗎?」 「永遠棄絕。今天你是我的朋友;明天,對我來講,你只不過是個影子罷了,或者更確切地說,你不再存在。至於世界嘛,它是一座墳墓,而不是別的東西。」 「見鬼!你對我說的這些話好淒涼。」 「有什麼辦法呢?我的天職吸引著我,激勵著我。」 達達尼昂微微一笑,根本不回答,阿拉米斯繼續說道:「不過,趁我還在塵世間,我想和你談談您,談談我們的朋友。」 「我呢,」達達尼昂說道,「本來想和你談談你自己,可是我見你對一切漠不關心。愛情嗎,你說『呸』;朋友們嗎,你說是影子;世界嗎,你說是座墳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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