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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波那瑟夫婦(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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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 「叫我去倫敦!得了吧,您簡直是開玩笑,我又不需要去倫敦辦什麼事。」 「可是,有人需要您去那裡。」 「您講的有人是誰?我可告訴您,我再也不會盲目做任何事情,我不僅要知道我要冒什麼風險,而且要知道是為誰去冒風險。」 「派您去的是一個大人物,在那邊等您的也是一個大人物。報酬會比您所指望的還高。我能向您許諾的就是這些。」 「又是陰謀詭計,總是搞陰謀詭計!多謝啦,現在我可警惕了,紅衣主教先生擦亮了我的眼睛。」 「紅衣主教!」波那瑟太太叫起來,「您見過紅衣主教?」 「是他派人叫我去的。」服飾用品商自豪地答道。 「他一邀請您就去了,您真是不謹慎。」 「應該說,去不去由不得我,因為我是被兩個警察押去的。另外說實話,直到那時我不認識紅衣主教,如果能逃避不去見他,我會很高興。」 「他虐待您,威脅您了嗎?」 「他向我伸過手來,稱我為他的朋友——他的朋友!聽到沒有,我的太太?我是偉大的紅衣主教的朋友啦!」 「偉大的紅衣主教!」 「這稱呼莫非您不贊成,我的太太?」 「我沒有什麼贊成不贊成的,不過我告訴您,一位宰相的寵倖是靠不住的,只有狂人才去攀宰相的高枝。還有比宰相更高的勢力,它們既不是建立在某一個人的好惡之上,也不是建立在某一個事件的結局之上,應該歸附這種勢力才對。」 「您真叫我生氣,太太。除了我榮幸地為之效勞的這個偉人之外,我不知道別的什麼勢力。」 「您為紅衣主教效勞?」 「是啊,太太。作為紅衣主教的臣民,我不允許您參與反對國家安全的陰謀活動,不允許您為一個不是法國籍而有一顆西班牙心的女人的陰謀活動賣力。幸好我們有偉大的紅衣主教,他那警惕的目光監視並洞察人的心。」 波那瑟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他聽羅什福爾說過的一句話。可是,那個曾經一心指望丈夫,並因此在王后面前為丈夫擔過保的可憐女人,現在發現自己差一點陷入危險之中,而且已經處於無能為力的境地,不禁感到不寒而慄。然而,她瞭解丈夫的弱點,尤其知道他貪財,所以並沒灰心,還是想說服他按自己的意志去辦事。 「哼!您現在是紅衣主教派啦,先生。」她大聲說道,「哼!您現在為迫害您妻子,侮辱您的王后那一派人效勞啦。」 「在大眾利益面前,個人利益算得了什麼!」波那瑟誇張地說道,「我擁護那些拯救國家的人。」 這又是羅什福爾伯爵說的一句話,他記住了,在這裡正好用上了。 「您知道您所說的國家是什麼嗎?」波那瑟太太聳聳肩膀問道,「我勸您還是老老實實當您的市民,不要去學那些陰謀手段,不要去理睬那些許諾要給您許多好處的人。」 「喂!喂!」波那瑟一邊說,一邊拍著圓鼓鼓的錢袋子,拍得裡邊的錢幣叮噹響,「這玩意兒您覺得怎麼樣,愛說教的太太?」 「這錢哪兒來的?」 「猜不著嗎?」 「紅衣主教給的?」 「有紅衣主教給的,也有我的朋友羅什福爾伯爵給的。」 「羅什福爾伯爵!正是他綁架了我啊!」 「也許是吧。太太。」 「您接受這個人的錢?」 「您不是對我說,對您的綁架完全是政治性的嗎?」 「是啊,他們綁架我的目的,就是要我背叛自己的女主人,就是想通過拷打逼我招供,去毀壞我尊貴的女主人的榮譽,甚至生命。」 「太太,」波那瑟又說道,「您那位尊貴的女主人是背信棄義的西班牙人,紅衣主教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 「先生,」少婦說道,「我知道您怯懦,吝嗇、愚蠢,沒想到您還這麼卑鄙!」 「太太,」波那瑟從沒見過妻子動怒,而且一見妻子發火就退讓的,這時問道,「太太,您說的是什麼話?」 「我說您是無恥之徒!」波那瑟太太見自己對丈夫的影響有點恢復,就繼續罵道,「哼!您居然搞起政治來了,您!而且搞的是紅衣主教的政治!哼!您為了錢,把自己連肉體和靈魂都出賣給了魔鬼。」 「不是出賣給魔鬼,而是出賣給紅衣主教。」 「這是一碼事!」少婦嚷道,「黎塞留就是撒旦。」 「住嘴,太太,住嘴,可能會有人聽見的!」 「哦,您說得對。您這樣的軟骨頭,我真為您害臊。」 「可是,您到底要求我幹什麼?談談看。」 「我剛才對您說過了:您馬上出發,先生,忠實地完成我好心交給您的任務。只有這樣,我才一切都不計較,才能夠原諒您,而且——她把手伸給丈夫——我還可以恢復對您的情義。」 波那瑟怯懦,吝嗇,但還是愛妻子的。他感動了。一個五十歲的男人,是不會長久怨恨一個二十三歲的女人的。波那瑟太太注意到他正猶豫不決。 「怎麼樣,拿定主意了嗎?」她問道。 「我說,親愛的,您還是再考慮一下您要我去幹的事吧。倫敦離巴黎可遠了,非常遠,而且您叫我去完成的使命也許不是沒有危險的。」 「危險怕什麼,您避開它就是了!」 「哎呀,波那瑟太太,」服飾用品商說道,「得啦,我乾脆拒絕:幹陰謀勾當讓我害怕。我可是見過巴士底獄的,唉!那實在可怕,巴士底獄!只要想起那地方,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獄吏威脅要嚴刑拷打我呢。您知道什麼叫嚴刑拷打嗎?硬是拿木頭楔子往腿裡釘,直釘到骨頭折裂為止!不,我絕不去。見鬼!您自己為什麼不去?老實講,我想直到現在我對您都看錯了。我現在相信您是一個男人,而且是最狂熱的男人!」 「那麼您呢,您就是一個女人,一個卑鄙無恥、又蠢又笨的女人。哼!您害怕!如果您不馬上出發,我就根據王后的命令叫人逮捕您,把您關進那座您害怕得要命的巴士底獄。」 波那瑟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他反復權衡了紅衣主教和王后兩人發起怒來的厲害,覺得紅衣主教動起怒來要厲害得多。 「您就叫人按王后的命令逮捕我好了,」他說道,「我有紅衣主教作靠山呢!」 這一下,波那瑟太太發現自己走得太遠了,並且因為自己走得這樣遠而害怕起來。她惶恐地凝視一會兒那張愚蠢,頑固,不可禮遇,像嚇呆了的傻子的臉。 「好吧,算了!」她說道,「也許到頭來您是對的。政治方面嗎,男人懂的總比女人多,尤其您是與紅衣主教談過話的,波那瑟先生。不過,」她補充說,「我原以為自己的丈夫這樣一個男子漢的感情是靠得住的,他卻這樣無情無義對待我,根本不願意滿足我一時的興致,這心裡實在難受。」 「這是因為您的一時興致可能走得太遠,」波那瑟得意地說道,「我信不過。」 「我就此撒手不管了,」少婦歎口氣說道,「好啦,這事兒就不要再提了。」 「為什麼不提?至少您也告訴我叫我去倫敦做什麼事啊。」波那瑟說道,因為他想起,羅什福爾曾經囑咐他探取他妻子的秘密,可是已經遲了一點兒。 「您知道也沒有用,」本能的疑心使少婦趕緊往後縮,「是一樁婦女們感興趣的小事,一樁可以賺很多錢的買賣。」 可是,少婦越是回避,波那瑟就越是認為她不願透露的是重大秘密。他決定馬上跑去找羅什福爾伯爵,告訴他王后正尋找一位派往倫敦的送信人。 「對不起,親愛的波那瑟太太,我得離開您一會兒,」他說道,「我不知道您回來看我,事先與一個朋友訂一了個約會。我馬上回來,請您只等我半分鐘,我去與那位朋友打個招呼就回來陪您。時候不早了,我送您回宮。」 「多謝,先生,」波那瑟太太說道,「您膽小如鼠,幫不了我任何忙。我會一個人回宮的。」 「那隨您的便吧,波那瑟太太,」歇業的服飾用品店老闆說道,「我不久就能見著您嗎?」 「也許吧。但願下個星期我有點兒空閒。我會抽空回來把咱們的東西整理一下的,家裡的東西有點兒太亂啦。」 「好吧,我等您。您不怪我吧?」 「怪您!根本沒有的事兒。」 「那麼,再見了?」 「再見了。」 波那瑟親一下妻子的手,很快離開了。 「得啦,」當丈夫拉上了臨街的門,只剩下她一個人時,波那瑟太太自言自語道,「這混蛋只差沒有當紅衣主教的爪牙了!我還在王后面前作了保證,我向可憐的女主人許諾過……啊!上帝!我的上帝!宮裡那麼多無恥之徒,那麼多被安插在王后身邊的密探。這樣一來,王后不把我看成一個那樣的人才怪呢。唉!波那瑟先生!我對您從來就愛得不深,現在就更糟啦:我恨您!我發誓,一定要您為此付出代價!」 正當她這麼自言自語時,天花板上面有人敲了一下。她抬起頭,只聽見一個聲音隔著樓板對她喊道: 「波那瑟太太,請您打開小巷子的門,我就下樓到您身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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