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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謁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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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是有的,先生,而且托上帝的福,是一封頂刮刮的介紹信,」達達尼昂大聲說道,「可是叫人無恥地偷走了。」 於是,他把在默恩鎮的遭遇從頭至尾講了一遍,仔細描繪了那位陌生紳士的相貌特徵,講的時候挺衝動,態度挺真誠,使特雷維爾聽得出了神。 「這事兒好蹊蹺,」特雷維爾現出思索的樣子說道,「您真的大聲提起過我的姓名?」 「是的,先生。我這樣做也許太不謹慎。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您這樣的大名,無異於我一路上的護身符呀。您想吧,我是不是得經常乞求它的保護?」 這樣的奉承話說得很合時宜。特雷維爾像國王和紅衣主教一類人物一樣,喜歡人家對他頂禮膜拜。他不禁明顯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但他很快收斂了笑容,話鋒從自己轉到默恩鎮事件: 「您說,」他繼續說道,「那位紳士太陽穴上是不是有一個小疤?」 「是呀,像一粒子彈擦傷留下來的。」 「是不是一個氣色很好的人?」 「對呀。」 「是不是高高的個子?」 「不錯。」 「是不是皮膚白皙,頭髮呈褐色?」 「對,對,是這樣。先生您怎麼認識這個人?啊!要是我能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我發誓,哪怕是在地獄裡……」 「他在等候一個女人?」特雷維爾又問道。 「他至少在離去之前,與他所等候的那個女人交談了一會兒。」 「他們談話的內容您知道嗎?」 「他交給那女人一個盒子,說那盒子裡封著他的指示,囑咐他到倫敦才打開。」 「那個女人是英國人?」 「她名叫米拉迪。」 「是他!」特雷維爾喃喃說道,「是他!我以為他還在布魯塞爾呢!」 「啊!先生,您如果知道這是個什麼人,」達達尼昂大聲說道,「那麼請您告訴我他的姓名和行蹤吧,我就不再向你提任何請求了,連火槍手也不求你讓我當了,因為我首先要去報仇。」 「千萬不要這樣,年輕人。」特雷維爾連忙制止道,「相反,如果您在街上看見他從這邊過來,您就從另一邊過去,千萬不要去碰這樣一座頑石,那會把您像雞蛋一樣碰得粉碎的。」 「這嚇不倒我,」達達尼昂說道,「要是我再碰到他……」 「暫時嗎,」特雷維爾又說,「您不要去找他,如果要我對您提出忠告的話。」 特雷維爾突然疑心一動,不再往下說了。這個年輕遊子這樣大聲嚷嚷表示仇恨那個人,聲稱那個人偷了他父親寫的信,這是不大可信的。那麼,這種仇恨是否包藏某種禍心?這個年輕人是不是紅衣主教閣下派來給他設陷阱的?這個自稱達達尼昂的人,是不是紅衣主教設法安插到他隊裡來的一個密探,把他安插在身邊博取他的信任,然後再來陷害他,就像已經多次做過的那樣?他第二次定定盯住達達尼昂,目光比第一次更犀利。眼前這張流露出聰明、機智和裝得謙卑的臉,是不大令人放心的。 「不錯,他是加斯科尼人。」他想道,「不過,即使是加斯科尼人,他也有可能站在紅衣主教那邊或者我這邊。好,考驗考驗他吧。」 「朋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我願意把您當做我老朋友的兒子對待,因為我相信您丟了信的事是真的。您注意到了,開始的時候我對您接待冷淡,為了彌補這一點,現在我想向您披露我們政治方面的秘密。國王和紅衣主教是最要好的朋友。他們之間表面上的過節兒,只不過是騙騙糊塗人的。我不想讓自己的一位同鄉,一位挺帥的騎士,一位正直的小夥子被這些表面現象所迷惑,稀裡糊塗地落進陷阱,就像許多上當受騙的傻瓜一樣。您要知道,我對這兩個權力至高無上的主人都懷著赤膽忠心。我的一切重大行動,都是為國王和紅衣主教效勞的,除此沒有別的目的;紅衣主教是法國出的最傑出的天才。現在,年輕人,請您在這方面反省一下,假如您因為家庭或親友方面的關係,甚或受本能的支配,抱著某種敵視紅衣主教的觀念,就像我們經常看到一般紳士所表現的那樣,那麼您就向我說再見,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將來一有機會我仍會幫助您,但不讓您與我本人發生聯繫。儘管如此,希望我的坦率態度能使您成為我的朋友,因為迄今為止,在年輕人當中,我這番話只對您說過。」 特雷維爾暗自想道: 「如果這個小狐狸是紅衣主教派來的,那麼紅衣主教肯定會告訴過他這個密探,向我獻殷勤的最好方式,是大說他的壞話,因為他知道我對他恨之入骨。所以,儘管我這樣聲明了一番,這個狡猾的傢伙一定還會對我說他對主教大人如何切齒痛恨的。」 可是,情況與特雷維爾預料的完全相反,達達尼昂非常單純地說道: 「先生,我正是懷著同樣的願望來到巴黎的。家父叮囑我對國王、紅衣主教和您一定要忠心耿耿,他認為你們三個是法國最偉大的三個人。」 讀者想必注意到了,達達尼昂在國王和紅衣主教後面加了特雷維爾先生。他認為這樣做決不會有什麼害處。 「我對紅衣主教非常崇敬,」他繼續說道,「深深敬佩他的行為。您這樣坦率地和我談話,先生,正如您剛才所說的,這對我再好不過了。您我見解相同,這使我感到榮耀。如果您對我不信任——這是很自然的——,那麼我說了真話就是毀了自己。那就算我倒黴,不讓我想您還會尊重我的吧,這是世界上我最看重的事情。」 特雷維爾驚詫不已。達達尼昂說得如此透徹,如此坦率,使他不由得大為讚賞。不過,他心裡的懷疑並沒有完全消除:這個年輕人越是比其他年輕人高超,就越是可怕,如果他看錯了的話。然而,他握住達達尼昂的手,對他說道: 「您是一個誠實的小夥子。不過暫時嘛,我只能給您提供剛才已答應的幫助。以後您可以利用一切機會,隨時向我提出要求,才可能得到您希望得到的東西。」 「這就是說,先生,」達達尼昂又說道,「您要等待我取得足夠的資格。好吧,請您放心,」他以加斯科尼人特有的隨便態度補充道,「您不會等待很久的。」 他鞠了一躬準備告辭,似乎其他一切都不需要特雷維爾操心了。 「不過請您等一等,」特雷維爾叫住他,「我答應為您給王室學堂校長寫封信的。您是不是不屑於接受,我的年輕紳士?」 「哪能呢,先生。」達達尼昂答道,「我向您保證,這封信決不會像前封信一樣丟失的,我一定小心放好,交給收信人。如果誰試圖把它偷走,那他就自找倒黴。」 聽到這些大話,特雷維爾先生笑了笑。他本來和年輕人站在窗口交談的,這時他讓年輕人仍留在那裡,自己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下,著手寫答應寫的介紹信。達達尼昂無所事事,用手指在窗玻璃上敲著一支進行曲,一邊看火槍手們三三兩兩地離去,目送著他們,直到他們消失在街道拐角處。 特雷維爾先生寫完信,封好,走到年輕人身邊準備交給他。就在達達尼昂伸手接信的時候,特雷維爾吃驚地看到他的被保護人突然驚跳起來,臉氣得通紅,沖出了辦公室,一邊喊道: 「啊!該死的傢伙!這回他休想逃脫了。」 「誰?」特雷維爾問道。 「偷我信的那個扒手!」達達尼昂回答,「哼!壞東西!」 他消失了。 「好一個瘋狂的傢伙!」特雷維爾喃喃道,接著又低聲說:「莫非他看到自己的目的落空了,想出這麼一個巧妙溜走的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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