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蒙梭羅夫人 | 上頁 下頁
一六七


  卡特琳中了圈套,真以為安茹病了。於是她指望能對他施加更多的影響,因為一個人受到肉體痛苦的折磨,必然在精神上也變得軟弱。

  於是她對公爵十分親熱,再一次擁抱他,又哭了一次,做得太過分了,使公爵也覺得驚奇,不得不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說道:「您可冒了一次大險哩,孩子。」

  「母親,您是指我從盧佛宮逃出來這件事嗎?」

  「啊,不,我指的是您逃走以後的事。」

  「您這是什麼意思?」

  「那些對您這次不幸的出走助了一臂之力的人,其實是……」

  「是什麼?」

  「是您最兇惡的敵人。」

  公爵心中暗想:「她還蒙在鼓裡,但是她想打聽出點端倪。」

  她恨恨地說:「納瓦拉國王!他是我們家族永遠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認得他。」

  弗朗索瓦猝不及防,不禁叫了兩聲:「啊!啊!」心想原來她早知道了。

  她說道:「您以為他就能自鳴得意了嗎?就能穩操勝券了嗎?

  他慌忙否認道:「這不可能,人家騙了您,母后。」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我的出逃與他毫無關係,即使他幫了點忙,我現在不是挺安全嗎?……我已經有兩年沒見到納瓦拉國王了。」

  卡特琳感到這一招沒有奏效,於是又說:「我並不僅僅要跟您談談納瓦拉國王給您帶來的危險,我的孩子。」

  他問道:「那還有什麼危險,母后?」他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張望王太后背後一間密室前面掛著的帷幔,那帷幔在微微抖動。

  卡特琳湊近弗朗索瓦,竭力用十分震驚的聲音說:

  「我說的是國王,他大發雷霆,這對您才是個威脅。」

  「我看也不過和其他威脅相差無幾,夫人;我的王昆在大發雷霆,這我倒確信無疑,不過我還不是平安無事嗎?」

  「您真的這樣認為嗎?」她的口氣足以使渾身是膽的人都心驚肉跳。

  帷幔又晃動起來。

  公爵答道:「我確信無疑。我的好母親,正因為這是真的,所以勞您駕親自來告訴我。」

  卡特琳見公爵鎮定自若,不由得有點茫然失措,問道:「這話怎麼講?」

  公爵又瞟了一眼王太后身後的帷幔,說道:「您要是只為著向我傳遞國王的威脅,您是不會貿然到這裡來的;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國王是不會輕易將王太后您送來給我當人質的。」

  卡特琳大驚失色地抬起頭來,問道:「當人質!我?」

  公爵笑逐顏開地說:「是的,最神聖也是最尊敬的人質。」說完後他親吻卡特琳的手,然後得意揚揚地朝帷幔那邊看了一眼。

  卡特琳垂下雙臂,好像精神上完全被壓垮了。她當然不知道比西在通過一扇秘密的門監視著他的主人,用目光指揮他,每遇到親王猶豫不決時就給他鼓氣,給他出謀劃策。

  她愣了半晌才說道:「我的孩子,您說對了,我帶來的確實全部是和平的言語。」

  弗朗索瓦說道:「那麼我就洗耳恭聽,母后,您知道我一向是恭恭敬敬地聽您的話的。我相信我們彼此開始能夠談得攏了。」

  第68章 原因雖微,後果巨大

  卡特琳在第一回合的較量中明顯占了下風。

  王太后對此完全出乎意料;在她的一生中,這種屈辱極為罕見,以致她不由得在心裡暗暗揣摩,她兒子的拒絕,究竟是否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堅決。這時,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突然間改變了整個事件的面貌。

  我們曾經見到過無數這樣的戰役:由於風向一轉,戰爭的一方功敗垂成,反勝為敗,或者相反,反敗為勝。馬朗戈戰役[注]和滑鐵盧戰役[注]就是兩個例子。

  一粒沙子也可以使最強大的機器改變運行的速度。

  比西就像我們前面說過的那樣,從一道秘密走廊來到安茹公爵的密室,站在只有親王才看得見的地方。一旦他認為談話危及他的利益,他就從帷幔縫隙中露出腦袋,暗中給親王使眼色。

  他的利益就是無論任何代價也要使雙方兵戎相見:因為蒙梭羅一天不走,他就要堅持留在昂熱,一方面監視丈夫,另一方面和其妻子幽會。

  他的這種目的雖然簡單得很,卻使法國整個政壇變得更加錯綜複雜。原因雖微,後果巨大。

  這就是比西忽而拼命眨眼,忽而怒形於色,忽而裝模作樣,忽而雙眉深鎖的原因,總之,他一個勁兒鼓動親王採取冷酷無情的立場。

  安茹公爵對比西向來有點敬畏,因此也就對他言聽計從,變得對太后也毫不通融。

  卡特琳一再碰壁,全面失敗,只想快點找個體面的退路。這時,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安茹公爵採取毫不妥協的立場一樣出人意料,突然發生了,從而解了她的圍。

  就在母子倆唇槍舌劍戰到白熱化程度,安茹公爵堅守陣地絕不退讓的關頭,比西突然感到他的斗篷的一角被人拉了一下。

  比西不願漏掉一句他們的對話,因此沒有轉身,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碰到了一隻手腕,然後摸到手臂、肩膀,最後他摸到一個人。

  他覺得有必要回頭看看,於是轉過身來。

  來人是雷米。

  比西剛要開口說話,雷米立即將手指撂在嘴唇上,示意他別開口,然後輕輕地把他的主人拉到隔壁房間。

  伯爵極不耐煩地問道:「什麼事,雷米?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來打擾我?」

  雷米低聲說:「有一封信。」

  「見鬼去吧!為了一封信,你居然把我從一場至關重要的談話中拉出來,這場談話同我與公爵大人的談話一樣,可都是一言九鼎,非同兒戲。」

  伯爵的話並沒有堵住雷米的嘴巴。

  雷米又說:「信有種種,有的事關重大,有的無足輕重。」

  比西想:「也許確是如此。」於是他問道:「哪兒來的信?」

  「梅裡朵爾。」

  比西叫了起來:「噢!梅裡朵爾來的信,謝謝啦,我的好雷米,太謝謝啦。」

  「那我做得不錯了?」

  「你什麼時候會做錯事?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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