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蒙梭羅夫人 | 上頁 下頁
一八


  聖呂克說道:「加斯帕爾,不要讓任何人進來。過了一刻鐘以後,用鑰匙把門鎖好,把鑰匙送到國王處交給我。回去告訴公館裡的人不必為伯爵夫人擔心,您明天再到這兒來。」

  加斯帕爾一邊答應—一照辦,一邊微笑著,少婦在旁聽了漲紅了臉。

  聖呂克拿起妻子的手,溫柔地親了親,然後奔到亨利的房間。亨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冉娜剩下一個人,渾身哆嗦,蜷縮在從床上帳幔杆吊下來的寬闊床幃裡面,她在那裡沉思、憂慮和生氣,她一邊玩弄著一只用來吹射彈丸的吹管,一邊思索著要找出一種方法,使她能成功地脫離目前的尷尬處境。

  聖呂克一走進國王的房間,一股從房間裡發出的刺鼻而又好聞的香氣便向他襲來。事實上,房間的地上撒滿了鮮花,亨利的腳正踏在鮮花上,這些花都剪去了莖幹,以免刺傷聖上的嬌嫩皮膚。儘管目前還是嚴寒的季節,玫瑰、茉莉、紫羅蘭、蝴蝶花等等,仍然為亨利三世鋪成一條又軟又香的地毯。

  房間的天花板很低,裝飾著許多美麗的圖畫。我們說過,房間裡有兩張床,其中一張十分寬闊,儘管床頭貼著牆,也幾乎佔據了房間的三分之一地方。

  這張床掛著金線絲綢帷幔,上面繡著神話人物,描繪的是瑟內或者塞尼斯[注]的故事,這個人物一忽兒是男身,一忽兒又變成女身,這種變化,我們可以猜想得到,沒有畫家最荒唐的想像力是難以實現的。床的天蓋是交織著金絲的銀色布製成,用絲線織出圖案,天蓋的一部分很豪華地繡著國王的徽章,這部分緊貼牆壁,構成了床頭。

  各個窗戶都掛著和床同樣的帳幔,長靠背椅和安樂椅上用的是同床幄和窗簾同樣的料子。在天花板正中,一條金鏈條吊下來一盞鍍金的銀吊燈,裡面燒著的油會發出一種美妙的馨香。床在右邊,一個鍍金的有羊角羊蹄的半人半獸神手裡拿著一具校形大燭臺,裡面燒著四枝粉紅色會發出香氣的蠟燭。這些蠟燭像祭神的大蠟燭那麼大小,發出的亮光,同燈光合在一起,足夠使房間十分明亮。

  國王坐在他的烏木鎮金的椅子上,兩隻赤裸的腳踏著撒滿地板的鮮花;他的膝蓋上有七八隻幼小西班牙獵犬,正在用它們鮮嫩的嘴鼻輕輕地在他的手上搔癢。他的頭髮像女人頭髮一樣向上撩起,兩個僕人正在為梳理頭髮、為他梳理向上翹的小鬍子,和他的的絮困狀的稀疏的頰髯,並將它們卷成發環。第三個僕人在國王的臉上塗上一層稠稠的粉紅色香脂,味道特別,香味誘人。

  亨利閉上眼睛,讓他們為他化妝,那威風凜凜和莊嚴的樣子活像一尊印度菩薩。

  國王問道:「聖呂克,聖呂克在哪兒?」

  聖呂克走了進來。希科抓住他的手,把他一直帶到國王面前。希科對國王說道:

  「來了,他來了,你的朋友聖呂克來了。命令他洗臉或者不如命令他用香脂揩臉吧;因為如果你不採取這個必不可少的預防措施,就會發生一件麻煩事:或者由於你的身上香噴噴的,你就聞到他的身上有臭味;或者由於他的身上沒有味道,他覺得你的身上太香了。」希科在國王對面的一張安樂椅上放開手腳坐了下來,加上一句:「油脂和梳子,我也想嘗嘗它們的味道。」

  亨利大喊起來:「希科!希科!你的皮膚太乾燥,會吸收太多的香脂,我的香脂給我用還不太夠呢;你的毛髮也太硬,會弄斷我的梳子。」

  「我的皮膚乾燥是因為我東奔西跑,幫你控制戰場,才造成的,你這忘恩負義的國王!我的頭髮太硬是因為你給我太多的煩惱,使我經常怒髮衝冠弄成的。不過如果你不肯把香脂給我的臉頰,換句話說就是裝扮我的外表,這很好嘛,我的孩子,其餘的我就不必多說了。」

  亨利聳聳肩膀,仿佛對他的弄臣的開玩笑不感興趣。他說道:

  「請您別管我,您說話顛三倒四的。」

  他回過頭來對聖呂克說:

  「怎樣!我的孩子,你頭痛得怎樣了?」

  聖呂克用手掩住額頭,呻吟了一聲。

  亨利繼續說:「你想得到嗎,我看見比西·德·昂布瓦茲了。哎喲!……」他轉過頭來對理髮師說:「先生,你燙痛我了。」

  理髮師跪了一跪。

  聖呂克渾身哆嗦著說:「陛下,您看見了比西·德·昂布瓦茲嗎?」

  國王答道:「是的。你想像得到嗎?這些笨蛋五個人打他一個,還讓他脫逃了。我要把這些笨蛋全都處死。我說,聖呂克,假如你當時在場的話,嗯?」

  年輕人回答:「陛下,很可能我不比我的夥伴們更幸運。」

  「什麼!你說什麼?我敢用一千埃居來打賭你能擊中比西十劍,而比西只能擊中你六劍。見鬼!我們得等到明天才能看到是不是這樣。你常擊劍鳴,我的孩子?」

  「是的,陛下。」

  「我問你是不是經常練習擊劍?」

  「我身體好的時候幾乎每天都鍛煉,可是如果我生了病,陛下,我就什麼也幹不成了。」

  「你擊中過我幾下?」

  「我們互相擊中的次數差不多相等,陛下。」

  「是的,可是我的劍術比比西好。真見鬼!」亨利轉過來對他的剃須匠說,「先生,你在拔我的胡髭。」

  剃須匠跪了一跪。

  聖呂克說道:「陛下,請您告訴我一種治心痛病的良方。」

  國王說道:「吃點東西就好了。」

  「啊!陛下,我認為您說得不對。」

  「沒有錯,我向你保證。」

  希科說道:「你說得對,瓦盧瓦[注]既然我現在就有劇烈的心痛或者胃痛,我也不知道實在是哪裡痛,我正在照你的處方去做。」

  這時候只聽見一種奇怪的聲音,同猴子頻繁地運用下頜咀嚼的聲音差不多。

  國王回過頭來,看見希科早已吃完他用國王的名義叫人送上來的雙份夜宵,現在正在運用牙床骨,大聲地品嘗一隻日本瓷杯裡面裝著的東西。

  亨利說道:「怎麼!真見鬼,您在幹什麼,希科先生?」

  希科回答:「既然你在外表上不准我使用香脂,我只好在內部服用了。」

  國王罵了一句:「啊!這奸賊!」並轉過身來,不巧得很,他的貼身男僕塗滿香脂的手指正好塞進國王的嘴巴裡。

  希科一本正經地說:「吃下去吧,我的孩子。我不像你那麼專制,無論是內部或者外表,我都准許你使用。」

  亨利對他的貼身男僕說道:「先生,你悶死我了。」

  貼身男僕像理髮師和剃須反那樣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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