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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六十二、血汗症

  在我們剛才講的那個可怕的事情發生以後沒有幾天,也就是一五七四年五月三十日,廷臣們都在萬森,他們突然聽到國王的房間裡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音。國王在那兩個年輕人處死的當天命令舉行的舞會上,病發作得更厲害了,依照醫生的意思,他到鄉間來尋求新鮮的空氣。

  這是早上八點鐘,當突然傳來這聲叫喊聲的時候,一小群廷臣正在前廳裡熱烈地交談著,查理的奶媽立刻出現在套房門口,滿眼淚水,用一種絕望的聲音叫道:

  「快來救國王!快來救國王!」

  「陛下病情嚴重了嗎?」衛隊長德·南塞問。正象我們前面見過的那樣國王已經叫他不用再服侍卡特琳太后,專門跟著他本人。

  「啊!那麼多血!那麼多血!」奶媽說,「醫生,快叫醫生!」

  瑪齊爾和昂布魯瓦斯·帕雷在令人敬畏的病人身邊輪流值班。這時候正輪到昂布魯瓦斯·帕雷,他看見國王睡著了,就利用這個時間走開了一些時候。

  在這個時刻,國王全身流出大量的汗水,查理得的是毛細血管鬆弛症,這種鬆弛造成皮膚出血,因此這種血汗嚇壞了奶媽,她不習慣這樣奇怪的現象。我們都記得,她是一個新教徒,她對他不停地說,這是聖巴托羅纓節日那一天胡格諾派教徒流的血引出了他的血。

  大家向四面八方奔去,醫生不會在很遠的地方,一定會碰見他的。

  前廳裡人都走空了,每個人都希望表現出賣力的樣子去找要找的醫生。

  連時候,一扇門打開了,大家看到卡特琳出現了。她很快地穿過前廳,迅速地走進她的兒子的套房裡。

  查理仰臥在他的床上,兩眼無神,胸口急喘著。他的全身流著紅色的汗。他的手分開來,垂在床外面,他的每根手指尖上掛著一粒液體的紅寶石。

  這是一幕恐怖的場面。

  查理聽到他的母親的腳步聲,好象他聽得出是誰來了似的,從床上坐起來。

  「夫人,請原諒,」他望著他的母親說,「我真願意平靜地死去。」

  「我的兒子,」卡特琳說,「因為這種討厭的毛病一時發作就會死去嗎!難道您願意就這樣叫我們失去希望?」

  「我對您說,夫人,我覺得我的靈魂已經離開了。我對您說,夫人,死亡已經來臨了,見它的鬼去吧!……我感覺到我所感覺到的,我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陛下,」太后說,「您的幻想是您最嚴重的病,自從那兩個巫師,那兩個叫做拉莫爾和柯柯納的殺人犯罪有應得處死以來,您的肉體上的痛苦應該減少。只有精神上的苦惱還在延續下去,如果我可以和您僅僅談上十分鐘的話,我就能向您證實……」

  「奶媽,」查理說,「守牢門口,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卡特琳·德·美第奇太后想和她心愛的兒子查理九世說話。」

  奶媽照著去做了。

  「事實上,」查理繼續說,「這次談話早該在以前某一天進行,今天進行總比明天好。而且,明天也許太遲了。不過,一位第三者應該參加我們的談話。」

  「為什麼?」

  「因為,我對您再重複說一遣,死亡現在正在路上,」查理顯出一種異常莊重的神情說,「因為它隨時都會象您一樣走進這間房間裡來,它臉色蒼白,一言不發,也不叫人通報。既然我昨天晚上把我的事情安排了一下,那麼今天早上,就應該把王國的事情來做番安排了。」

  「您想看的這個人是誰呀?」卡特琳問。

  「我的弟弟,夫人。清派人叫他來。」

  「陛下,」太后說,「我非常高興看到那些多半不是痛苦起而是受到仇恨支配的對他的不滿,現在從您的思想上消失了,不久也會從您的心上消失。奶媽!」卡特琳叫喊,「奶螞!」

  那個守在外面的女人,打開了門。

  「奶螞,」卡特琳說,「根據我的兒子的命令,等德·南塞先生來的時候,您對他說,要他去把德·阿朗松公爵請來。」

  查理對那個準備出去的女人做了個手勢,叫她不要走。

  「我說我的弟弟,夫人,」查理又說。

  卡特琳的眼睛象一頭要發怒的母老虎的那樣張得老大。可是查理命令式地拍起手來。

  「我想和我的弟弟亨利說話,」他說。「只有亨利是我的弟弟;不是在那邊做國王的都一個,可是這一個現在在這兒做了囚犯。亨利將會知道我的遺言。」

  「我呀,」這個佛羅倫薩女人面對著她的兒子的強烈的意志,顯出不尋常的大膽的態度叫道,她對這個貝亞恩人的如此深刻的仇恨使她再也顧不上象平日那樣偽裝了,「如果您象您所說的那樣,離開墳墓這樣近,您以為我會把我在您臨終時刻在您身邊的權利,我的作為太后的權利,我的作為母親的權利讓給任何人,尤其是讓給一個外人嗎?」

  「夫人,」查理說,「我現在還是國王;我還在執政,夫人;我對您說我想和我的弟弟亨利說話,您沒有叫我的衛隊長來?……真見鬼,我告訴您,我還有足夠的力氣自己去找他。」

  他動了一下,要跳下床來,他把他的好象基督受鞭打後的身體①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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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據《新約·馬太福音》,耶穌基督在釘十字架前,曾被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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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卡特琳拉住了他,叫道,「您對待我們都不公正!您忘記了對我們家族的侮辱,您拋棄了我們的血統。一位法蘭西王子應該單獨跪在一位法蘭西國王的臨終睡的床前。至於我是,我的位置依照自然法則和禮節慣例規定在這兒,我所以要留在這兒。」

  「夫人,您以什麼名義留在這兒呢?」查理九世問。

  「以母親的名義。」

  「您不再是我的母親了,夫人,就象德·阿朗松也不是我的弟弟一樣。」

  「您在說胡話,先生,」卡特琳說;「從什麼時候起那個生下孩子的人不再是那個得到生命的人的母親了?」

  「夫人,從這位不近人情的母親剝奪她給予的生命的那天開始的。」查理回答說,同時揩著在嘴唇上流出的帶血的涎沫。

  「您這是什麼意思,查理?我不懂您說的話,」卡特琳低聲說,她的因為驚訝張得老大的眼睛望著她的兒子。

  「您會懂的,夫人。」

  查理在他的長枕底下尋找,摸出一把小銀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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