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瑪戈王后 | 上頁 下頁
一三九


  在這個時候,他的大獵兔狗阿克泰翁捉住了一樣什麼東西,在房間裡推來推去,然後淘氣地跳個不停,把那樣東西咬碎。

  查理轉過身去,發出一聲可怕的咒駡聲。給阿克泰翁當作獵物的是那本珍貴的犬獵的書,我們已經說過,這本書全世界只有三本。

  犯什麼罪就該受什麼懲罰。

  查理拿起一根鞭子,發出噓聲的皮鞭打在畜生身上,繞了三匝。阿克泰翁叫了一聲,鑽到一張鋪著一塊大台毯的桌子底下,躲了起來。

  查理撿起書,他很高興地看到僅僅少了一張,還不是正文,而是一張插圖。

  他小心地把書放到阿克泰翁皓不到的一個架子上。德·阿朗松看著他這樣做,心中十分慌亂。他真希望這本書既然完成了它的可怕的使命,就快些離開查理的手。

  敲六點鐘了。

  這是國王應該下樓到院子裡去的時間,院子裡擠滿了披著華麗的馬在的馬匹和穿戴得非常漂亮的男人女人。犬獵手的拳頭上架著戴頭罩的獵隼,一些管獵犬的僕人斜背著號角,如果國王對用猛禽狩獵感到厭倦,象他以前好幾次那樣,就可以去追逐黃鹿或者麅。

  國王下樓了,在下樓的時候,他關上了他的武器陳列室的門。德·阿朗松用冒著火光的眼光盯住了他的每個動作,看到他把鑰匙放進口袋裡。

  走下樓梯時,他站住了,用手按著前額。

  德·阿朗松公爵的腿和國王的腿一樣顫抖起來。

  「果真,」他結結巴日地說,「我覺得好象雷雨來了。」

  「一月份有雷雨?」查理說,「您發瘋啦!不,我只是覺得頭暈,皮膚發幹,全身虛弱無力,就是這樣。」

  接著,他低聲繼續說:

  「他們懷著對我的仇恨,搞陰謀,將要殺死我。」

  可是他腳一跨進庭院,早晨的清新的空氣,獵人們的叫喊聲,聚在一起的許多人的嘈雜的行禮聲,在查理身上造成了和平時一樣的效果。

  他自在而又愉快地喘了一口氣。

  他的第一個眼光便是尋找亨利。亨利在瑪格麗特身旁。

  這一對傑出的夫妻仿佛相親相愛得一分鐘也不能分開。

  亨利看見查理,就縱馬跳過來,三跳便到了他的內兄面前。

  「哈!哈!」查理說,「您騎在像是追獵黃鹿的馬上,亨利奧。可是您知道我們今天是用猛禽狩獵呀。」

  接著,不等對方回答,國王緞起眉頭,用一種幾乎帶威脅性的聲調說:

  「出發吧,諸位先生,出發吧。我們應該在九點鐘開始狩獵!」

  卡特琳從盧佛官的一扇窗子觀看著整個場面。撩起的窗帝使她的戴面紗的、蒼白的臉露了出來,穿著黑衣服的身體卻全隱沒在陰影裡。

  查理一聲令下,這一群衣飾繡花、金光閃耀、香氣四散的人,在國王的率領下,排成長長的行列,穿過盧佛宮的宮門,好象雪崩似的,傾瀉在去聖日耳曼的大路上,四周的百姓高聲向年輕的國王致敬,國王滿臉愁容,騎在他比白雪還白的馬上,在凝思著。

  「他對您說了什麼?」瑪格麗特問亨利。

  「他稱讚我的馬機靈。」

  「就是這些?」

  「就是這些。」

  「那麼他知道什麼了。」

  「我怕是這樣。」

  「我們要謹慎點。」

  亨利露出他常有的微妙的笑容,使他臉上閃出了光彩,那好象特別是要對瑪格麗特說:我親愛的,請放心。

  卡特琳呢,等到這支人馬一離開盧佛宮的庭院,她便放下了窗簾。

  但是這些都沒有逃過她的眼睛:亨利的蒼白的臉色,他的神經質的顫抖,他低聲和瑪格麗特的交談。

  亨利臉色發白,是因為他不是那種有血氣的勇敢的人,每逢關係到他的生命的時刻,他的血,不是象通常那樣升到頭腦裡,而是倒流到心上。

  他感到神經質的顫抖,是因為查理接見他的方式和平時對他的接待不同,這給了他很深刻的印象。

  還有,他和瑪格麗特兩人談話,因為就象我們已經知道的,丈夫和妻子在政治關係下面,還有一種進攻和防禦的聯盟。

  可是卡特琳把事情作了完全不同的解釋。

  「這一次,」她帶著她那種佛羅倫薩人的微笑,「我相信他中毒了,這個親愛的亨利奧。」

  接著,她等了一刻鐘,讓狩措的人馬全都離開了巴黎,為了核實事實,她離開了自己的房間,穿過過道,走上小螺旋式樓梯,用她的複製鑰匙打開了納瓦拉國王的房門。

  可是,她找遍全套間沒有找到那本書。她的冒火的眼光從桌子看到托書架,從托書架看到書架,從書架看到大櫥,全看遍了,也沒有看到;沒有一個地方有她要找的書。

  「德·阿朗松也許已經拿走了,」她說,「這樣做是謹慎的。」

  她下樓回到自己屋裡,她這一次幾乎肯定自己的計劃成功了。

  這時候,國王正在去聖日耳曼的路上,經過一個半小時的快馬奔馳,他終於抵達那兒。人馬沒有直上那座古老的城堡,這座城堡矗立在山上那些分散的建築物中間,陰沉,雄偉。他們經過一座當時面對著一棵樹的木橋,這棵樹今天還叫做蘇利橡樹。然後,人們向跟在狩獵隊伍後面的掛滿彩旗的小船打信號,好讓國王和他的隨從人員方便地過河,開始行動。

  立刻,這些受到各種興趣鼓舞的、快樂的年輕人,在國王的率領下,在美麗的草地上向前走去,這片草地從聖日耳曼的樹木繁茂的山頂向下伸展,突然形成人組成的彩色繽紛的大地毯。草地邊上的一條泛著浪花的小河好象是銀白色的流蘇。

  國王始終騎在他邢匹白馬上,手上架著他心愛的那只獵隼,在國王的前面走著的是那些穿綠色緊身外衣、大長統靴的犬獵隊侍從,他們呼喚著六隻長毛獵狗,敲打著河上長滿的蘆葦。

  這時候,一直藏在雲後面的太陽,忽然從它陷進的陰暗的雲海中出來了。一道陽光照亮了所有這些金黃色的、歡樂的人群,照亮了這些熾熱的服腈。這道陽光造成了一股火流。

  一隻鷺仿佛一心在等待這個時刻,讓明亮的太陽照耀它的失敗,從蘆葦叢中突然飛起,發出一聲長久的哀鳴。

  「噢,噢!」查理給獵隼除去頭罩,放出去追逃去的鳥,同時嚷道。

  獵阜一刹那間給陽光照花了眼,轉過身來,飛了一個圈子,不向前,也不後退;接著,它突然看到了那只鷺,就拍打翅膀飛過去。

  鷺是一種小心的鳥,在國王除去獵隼頭罩,獵隼對陽光習慣的時候,它已經飛到犬獵隊侍從頭上一百多尺高的空中,更不如說,在高空自由飛翔。最後,等到它的敵人瞧見它,它早已飛到五百多尺高度,它發現在很高的地區的空氣對它的有力的雙翅很有好處,於是它又迅猛地往上飛去。

  「噢?噢!鐵嘴,」查理叫起來,鼓勵他的獵隼,「向我們證明你是好種。噢!噢!」

  它好象聽見這種鼓舞的叫聲似的,這只高貴的鳥如箭一樣飛出去,飛了一個斜線,它應該飛到鷺飛的垂直線上去,鷺呢,一直向上飛,好象它想消失在太空裡。

  「啊!膽小鬼,」查理叫道,就象逃走的鳥能夠聽見他的叫聲,他策馬快奔,緊跟著獵隊,和他們在一起。他的腦袋向後仰,眼睛一刻也不放過那兩隻鳥。「啊!膽小鬼,你逃了。我的鐵嘴真是好種,等等!等等!噢!鐵嘴,噢!」

  這場搏鬥確實很奇怪,兩隻鳥飛得很近了,或者不如說,獵隼飛近了鷺。

  唯一的問題是要曉得在這第一場的攻擊中,誰能占上風。

  恐懼的翅膀比勇敢的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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