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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至於另外一個人,人們看見他聽到這些話,先是出於尊敬露了露臉,然後又用披風把自己裹起來,一動不動地立著。

  「陛下,」德·吉茲公爵說,「我剛去拜望了我的表嫂,德·孔代夫人。」

  「嗯……您還帶著您的一位紳士,他是誰?」

  「陛下,」公爵回答,「您不認識他嗎?」

  「那就讓我們認識認識吧,」國王說。

  他徑直朝另外一個人走去,他朝兩個僕人中的一個做了個手勢,那個僕人舉著火把過來。

  「請原諒,我的哥哥!」德·安茹公爵說,他敞開披風,鞠了一個躬,但是他的哪苻情緒並沒有掩飾住。

  「啊!啊!亨利,是您!……不,不,這不可能,我看錯了……我的弟弟德·安茹在來見我本人以前是不會先去看別人的。他不是不知道,對回到首都來的王族來說,巴黎只有一座門,那就是盧佛官的宮門。」

  「請原諒,陛下,」德·安茹公爵說;「我請求陛下饒恕我的輕率。」

  「當然,當然!」國王用嘲弄的腔調說:「我的弟弟,您到孔代府來幹什麼?」

  「啊呀!」納瓦拉國王用嘲笑的口氣說,「不就是陛下剛說的那件事。」

  他俯向國王耳邊,用一陣大笑來結束他的語。

  「怎麼回事?」德·吉茲公爵問道,他態度傲慢,因為跟宮廷上所有的人一樣,他習慣於粗暴地對待這位可憐的納瓦拉國王……「為什麼我不可以去看我的嫂子?德·阿朗松公爵不是也去看他的嫂子?」

  亨利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哪一個嫂子?」查理問道;「我只知道他除了伊麗莎白王后以外,沒有別的嫂子。」

  「請原諒,陛下!我應該說是他的姐姐瑪格麗特夫人。半個鐘點以前我們到這兒來的時候,曾經看見她坐著她的轎子過去,兩個花花公子,每邊轎門一個,跟著轎子在跑。」

  「真的!」查理說……「您怎麼回答呢,亨利?」

  「納瓦拉王后完全有去她想去的地方的自由,但是我不相信她出了盧佛宮。」

  「我是,我可以肯定,」德·吉茲公爵說。

  「我也是,」德·安茹公爵說,「轎子就停在破鐘街。」

  「您的嫂子,不是過一位,」亨利指指孔代府,「而是那邊的一位,」他手指轉過來指指吉茲府的方向,「她一定也參加了,因為我們離開她們的時候,她們在一起,您也知道,她們是形影不離的。」

  「我不明白陛下是什麼意思,」德·吉茲公爵回答。

  「正相反,」國王說,「再清楚也沒有了,這就是每一個轎門旁邊都有一個花花公子在跑的原因。」

  「好吧!」公爵說,「如果王后和我的嫂子幹出丟醜的事,那就讓我們懇求國王動用他的裁判權來制止這件事。」

  「啊!見鬼,」亨利說,「隨德·孔代夫人和德·內韋爾夫人去吧。國王不擔心他的妹妹……我也信任我的妻子。」

  「不行,不行,」查理說;「我希望把這個問題弄弄清楚。不過讓我們自己來幹。我的表弟,您說,轎子停在破鐘街?」

  「是的,陛下。」

  「您還認識那個地方?」

  「是的,陛下。」

  「好吧!到那兒去,如果需要把房子燒掉才知道誰在裡面,那就燒掉它。」

  基督教世界的四位主要大貴人就是懷著這種對談到的那些人來說凶多吉少的心情,走上了聖安托萬街。

  四位王爺到了破鐘街,查理希望在家庭範圍內處理他的事,把跟著他的幾個紳士都打發走,對他們說他們夜裡剩下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不過早上六點鐘要準備好兩匹馬到巴士底獄附近等著。

  破鐘街上一共只有三所房子,其中的兩所一敲門就開了,因此尋找起來就更加不困難了。這兩所房子一所靠近聖安托萬街,一所靠近西西里國王街。

  至於第三所,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這所房子用的是德國看門人,而德國看門人是很不好對付的。巴黎在這天夜裡好象註定了要提供出令人難忘的、盡忠報主的榜樣。

  德·吉茲先生用最純正的撒克遜語①進行威脅,沒有用;亨利·德·安茹送上滿滿的一袋金幣,沒有用;查理甚至說自己是夜間巡邏隊的隊長,也沒有用。聲明也好,利誘也好,威脅也好,那個正直的德國人都不放在眼裡。他看到他們堅持不肯走,而且越來越糾纏不休,於是把火槍的槍口從鐵柵欄門伸出來,這種示威的舉動僅僅引起了四位拜訪者中的三位的大笑……哼利·德·納瓦拉站在一旁,就象這件事絲毫引不起他的興趣似的……槍口夾在鐵柵欄裡不能朝左右轉動,除非是眼睛瞎了,站到正對面,才會有危險。

  德·吉茲公爵看到看門人不屈不撓,既不能被嚇倒,也不能被收買,於是假裝跟他的同伴們走了,但是撤退的時間並不長,在聖安托萬街口,公爵找到了他要找的:這是一塊三千年前埃阿斯、泰萊蒙和狄俄塞得斯搬動過的那種石頭,他把它扛在肩膀上往回走,同時向他的同伴們做了個手勢,要他們跟著。看門人看到他認為是壞人的那批人走遠,這時候正在重新關門,還沒有來得及推上門閂。德·吉茲公爵抓住這一時機,象一個真正的投石器似的把石頭朝大門扔過去。砌在牆上的鎖連帶著一部分牆砸飛了。門被砸開,撞翻了德國人,他一邊倒下去,一邊發出一聲可怕的叫喊,通知樓上的人,如果沒有這聲叫喊,樓上的人可就要措手不及,俯首就擒了。

  這當兒,拉莫爾和瑪格麗特正在翻譯忒俄克裡托斯②的一首牧歌;柯柯納藉口他也是希臘人,和昂利埃特正開懷暢飲錫拉庫薩③葡萄酒。

  與科學有關的討論和與酒有關的談話,突然一下子被打斷了。

  一開始是吹熄蠟燭,接著是打開落地長窗,跑到陽臺上,辨別出黑暗中有四個人,於是把手邊能抓到的東西都朝他們的頭上砸下去,並且用劍面在牆上一下下敲打,發出可怕的響聲,這一切就是拉莫爾和柯柯納立即採取的應急辦法。查理是進攻者中間最激烈的一個,他肩膀上挨了一銀水壺,德·安茹公爵挨到了一盆糖煮橘子和枸櫞,德·吉茲公爵挨了一大塊野味肉。

  亨利什麼也沒有挨到。他在低聲詢同看門人。看門人被德·吉茲先生捆在門上,翻來覆去只回答一句話:

  「Ich verstebe nicht.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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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撒克遜語:撒克遜人是日耳曼人的一個部落集團。撒克遜語即指德語。

  ②忒俄克裡托斯(約前325-前267):古希臘詩人,牧歌的創始者。

  ③錫拉庫薩:西西裡島東部一個港市。

  ④德語:「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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