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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納瓦拉王后的臥房

  德·吉茲公爵把他的表嫂德·內韋爾公爵夫人送到座落在肖姆街,正對著布拉街的他的府邸,把她交給她的女僕們以後,走進自己的那套房間去換衣服。他披上一件夜間用的披風,帶上一把又尖又短、被人叫作「紳士之保證」的那種匕首,一般不佩長劍時就帶它。他的匕首放在桌上,他從桌上取它的時候,發現刀鞘和匕首之間夾有一張紙條。

  他打開一看,紙條上寫著:

  「我希望德·吉茲先生今夜不要再到盧佛官去,如果一

  定要去的話,千萬要記住穿一件好的鎖子甲,帶一把好的

  劍。」

  「啊!啊!」公爵轉身對他的貼身僕人說,「這裡有一封奇怪的警告信,老羅班,現在請您告訴我,我不在家的時候,有哪些人來過?」

  「只有一個人來過,老爺。」

  「誰?」

  「杜·加斯特先生。」

  「啊!啊!不錯,我覺著筆跡很眼熟,你肯定杜·加斯特來過,你看見他嗎?」

  「不只看見,老爺,我還跟他談過話。」

  「好,那我就聽從他的忠告。我的緊身短襖和我的劍。」

  貼身僕人對他更換打扮已經習以為常,把他要的兩樣都拿來。公爵於是穿上他的短襖,短襖是用鋼絲編結的,一環套著一環,非常柔軟,並不比天鵝絨厚;隨後,他套上緊身褲和一件灰色和銀色的上衣,這兩種顏色是他最喜歡的顏色;他登上一雙長靴,靴筒高到大腿的半中央;他戴上一頂沒有羽飾,沒有寶石的黑天鵝絨無邊小帽,披上一件深色披風,腰上插上一把匕首,把劍交給一個年輕侍從拿著,他只願意讓這一個年輕侍從跟隨他。然後,他就向盧佛宮走去。

  他的腳跨出府邸的門檻時,聖日耳曼—洛克賽盧瓦教堂的守夜者剛剛敲鐘報清晨一點鐘。

  儘管夜已經那麼深,這段時期街上又那麼不安全,冒險而行的公爵一路上什麼事也沒有碰上,他平安地到達了古老的盧佛宮的龐大建築前面,宮裡的燈光已經一一熄滅,黑糊糊地矗立在那兒,闃無聲息,這時顯得分外森嚴可怕。

  王宮前面橫著一道深溝,住在宮裡的王爺們的臥房大部分都朝著這道溝。瑪格麗特的那一套房間在二層樓上。

  如果沒有這道溝,二層樓很容易接近。有了這道溝,二層樓離地近三十尺高,情人和盜賊都可望而不可即,但是,這卻擋不住德·吉茲公爵先生,他堅決地下到溝裡。

  在這同時,從底層傳來開窗子的聲音。這扇窗子裝著柵欄;但是出現一隻手,托起柵欄上一根事先拆活動了的鐵條,從這個缺口裡投下一條絲帶。

  「是您嗎,吉洛娜?」公爵低聲聞。

  「是我,老爺,」一個還要低的女人聲音回答。

  「瑪格麗特呢?」

  「她正在等您。」

  「好。」

  公爵說到這裡,朝年輕侍從打了一個手勢,年輕侍從張開披風,把一隻卷起來的小繩梯展開。親王把繩梯的一端系在垂下來的絲帶上,吉洛娜把繩梯拉上去,拴牢;公爵先把劍扣在腰帶上,然後往上攀登,平安無事地爬到上面,柵欄上那根鐵條在他背後重新插好,窗子又關上了。年輕侍從曾經這樣跟隨他來過不下二十次,看見他的主人平安無事地從窗口進入盧佛宮以後,就把披風裹住身子,到溝裡的野草叢中、在宮牆的陰影裡躺下打盹。

  天非常黑,從充滿硫磺和電的雲層裡落下了一些又溫暖又大的零星雨點。

  德·吉茲公爵跟隨著給他領路的女人,這個女人其實是法蘭西元帥雅克·德·馬提翁的女兒,她是瑪格麗特的極不一般的心腹;瑪格麗特什麼秘密都不瞞她。傳說她忠實可靠,不為幹利誘,掌握著不少秘密,其中有些非常可怕,使得她連其他的秘密也不敢洩露出去。

  樓下的房間和走廊裡都沒有留下一盞燈,只是時不時地有一道青灰色的閃電用淡藍色的反光照亮陰暗的屋子,緊接著又是一片漆黑,公爵一直由拉著他的手的那個領路的女人領著,最後來到了一座造在很厚的牆裡的螺旋形摟梯上,樓梯由一個秘密的暗門通到瑪格麗特的套房的前廳。

  前廳跟樓下其他的大廳一樣,也是一片黑暗。

  進了前廳以後,吉洛娜站住了。

  「王后要的東西,您帶來了嗎?」她悄聲問。

  「帶來了,」德·吉茲公爵回答;「不過我要交給王后本人。」

  「來吧,一刻也別耽誤了!」黑暗中有一個聲音說,公爵聽到這聲音不由得打了個哆晾,因為他聽出這是瑪格麗特的聲音。

  在這同時,有一張用金線繡著百台花飾的紫色天鵝絨門簾揭開,公爵在黑暗中認出了王后本人。王后心急如焚,迎著他走來。

  「我來了,夫人,」公爵於是說。

  他迅速走進門裡,門簾在他背後重新落下。

  到了這套房間裡以後,於是輪到瑪格麗特·德·瓦羅亞來充當公爵的嚮導了,其實這套房間他也是熟門熟路。吉洛娜待在門口,她已經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要她的主人王后放寬心。

  瑪格麗特就好象很理解公爵的又嫉妒又擔心的心情似的,把他一直領進了她的臥房;到了臥房以後,她站住。

  「好,」她對他說,「您滿意了吧,公爵?」

  「滿意,夫人,」他問,「請問,滿意什麼?」

  「滿意我給您的這個證據,」瑪格麗特回答,語氣裡有點兒氣惱,「它證明我屬￿這樣一個男人,他在結婚的晚上,新婚的當天夜裡,居然對我這麼不尊重,甚至不來感謝我給他帶來的榮譽,要知道我不是選中他做我的丈夫,而是接納他做我的丈夫。」

  「啊!夫人,」公爵傷心地說,「請您放心,他會來的,特別是您如果想要他來的話。」

  「您竟然說出這種話,亨利,」瑪格麗特大聲說,「在所有的人裡,只有您知道事情跟您說的正相反!如果我象您猜想的那樣想他來,難道我會要您到盧佛宮來嗎?」

  「您要我來盧佛宮,瑪格麗特,是因為您希望消滅我們的過去留下的一切痕跡,這個過去不僅僅活在我的心裡,而且也活在我給您帶來的這個銀匣子裡。」

  「亨利,您願意聽我說一句嗎?」瑪格麗特雙眼盯住公爵說,「您給我的印象不再象一個王侯,倒象個小學生了!我難遭會否認我愛過您!我難道舍想要消滅這股火焰!這股火焰將來也許會熄滅,但是它的反光將永遠不會熄滅!這是因為我這種身分的人的愛情照耀著他們生活在其中的整個時代,常常還把整個

  時代毀掉!不,不,我的公爵!您可以把您的瑪格麗特的信和她給您的匣子留下。匣子裡那些信中,她只要求您給她一封,而且這還是因為這封信對您對她都同樣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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