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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章 財產分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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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貝和馬爾塞夫夫人在聖·日爾曼選定了一家旅館,樓上還有一間小套房,一個非常神秘的人租下了這個小套間。 門房從來不曾見過,因為在冬天,他的下巴用一條大紅圍巾圍著。馬車夫在寒冷的夜晚才用,而在夏天,每當他走近門口的時候,總是在擤鼻涕。可是:這位先生並沒有被監視,據說他是一個地位很高的人,不允許遭受無禮的干涉的,他的微服秘行是受人尊敬的。他來旅館的時間是固定的,雖然偶或略有遲早。一般地說,不論冬夏,他約莫在四點鐘的時候到他的房間裡來,但從不在這兒過夜。在冬天,到三點半鐘的時候,管理這個小房間的僕人便來生起爐火;在夏天,那個僕人便把冰塊端上去。到四點鐘,那位神秘的人物便來了。 二十分鐘以後,一輛馬車在門前停下,一個身穿黑衣服或深藍衣服的貴婦人從車子裡下來,象一個幽靈似的經過門房,悄悄地奔上樓梯。從來沒有人問她去找誰。所以她的臉,象那位紳士的臉一樣,兩個門房也完全不知道。在整個巴黎,大概也只有這兩個能這樣謹慎識禮的門房,她走到二樓就停下。 然後,她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輕輕叩門,她進去以後,門又緊緊地關住。至於他們在房裡幹什麼沒人知道。離開那座房子的時候也象進來的時候同樣小心。那貴婦人先出去,出去的時候也總是戴著面紗,她跨上馬車,不是消失在街的這一頭,就是消失街的那一頭,約莫二十分鐘後,那位紳士也把臉埋在圍巾裡離去。 在基督山拜訪騰格拉爾的第二天,也就是瓦朗蒂娜出喪的那一天,那神秘的房客在早晨十點鐘進來了。幾乎同時而不是象往常那樣間隔一段時間以後,來了一輛馬車,那戴面紗的貴婦人匆匆地從車子上下來奔上樓去。門開了,但在它還沒有關以前,那貴婦人就喊了一聲道:「噢,呂西安!我的朋友!」門房這才第一次知道那房客的名字是叫呂西安,可是,因為他是一個模範門房,他決定這件事情連老婆都不告訴。 「嗯,什麼事,親愛的?」他的名字被那貴婦人在倉猝中洩漏出來的那位紳士說,「告訴我,什麼事?」 「噢,呂西安!我能依靠你嗎?」 「當然羅,你是知道的。但是出什麼事了呀?你今天早晨的那張便條把我完全弄糊塗了。你寫的那樣倉促,字跡那樣潦草,——快說出來,好讓我放心,要不索性嚇我一跳。」 「呂西安,出大事了!」那貴婦人用探詢的目光望著呂西安說,「騰格拉爾先生昨天晚上出走了!」 「出走了,騰格拉爾先生出走了!他到哪兒去了呢?」 「我不知道。」 「你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那麼他這一走就不回來了嗎?」 「想必是吧!昨天晚上十點鐘,他乘馬車到了卡蘭登城門,那兒有一輛驛車在等著他,他帶著貼身僕人上了車,對他自己的車夫說是到楓丹白露去。」 「那麼你剛才怎麼說——」 「等一等,他留了一封信給我。」 「一封信?」 「是的,你念吧。」於是男爵夫人從她的口袋裡拿出一封信來交給德佈雷。 德佈雷然後開始讀信沉思了一會兒,像是在猜測那封信的內容,又像是在考慮,不論那封信的內容如何,也想先考慮一下下一步該怎麼做。幾分鐘後他無疑已拿定了主意,那封使男爵夫人心神不定的信是這樣的: 「我忠實的夫人:」 德佈雷毫不思索地住口,望一望男爵夫人,男爵夫人羞得連眼睛都紅了。「念吧。」她說。狄佈雷繼續念道: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已失去你的丈夫了!噢! 你不必驚慌,只是象你失去女兒一樣;失去他,我的意思是,我正在三四十條從法國出境的大路上。我這樣做應該向你解釋,你是一個能完全理解這種解釋的女人,我現在就說給你聽,所以,請看仔細:今天,有人來向我這兒提取五百萬的款項,那筆提款支付了,緊接著又有一個人來向我提取一筆同樣數目的款項,我請來人明天來取,我今天出走就是為了逃避明天,明天是太不好受了。你能理解是嗎,夫人?」我說你能理解的原因是,因為你對於我的財務是象我自己一樣熟悉的。甚至我以為你更清楚,因為在我那從前還非常可觀的財產中,其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我不知道到哪兒去了,而你則不然,夫人,我肯定你知道得清清楚楚。因為女人生來就有萬無一失的本能,——她們甚至能用自己發明代數公式來解釋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我,只懂得我自己的數字,只要有一天這些數字欺騙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你是否奇怪我的失敗來得這樣迅速嗎?我的金條突然融化燒掉,你可曾覺得有點迷亂嗎?我承認我只見了火,但願你能從灰堆中找到一點金子。我帶著這個寬慰的念頭離開了你,我審慎的夫人,我雖然離開了你,但良心上卻並無任何遺棄你的內疚。你有朋友,和那我已經提及過的灰燼,而尤其重要的是我急於歸還給你的自由。關於這個,夫人,我必須再寫幾句解釋一下。以前,當我以為你還能增進我們家庭的收益和女兒的幸福的時候,我達觀地閉上眼睛,然而你卻把那個家庭變成一片廢墟,我也不願意做另一個人發財的墊腳石了。當我要娶你的時候,你很有錢,但卻不受人尊重。原諒我的直率,但既然涉及到你我之間的事,我看我似乎並不需要閃爍其辭。 我增加了我們的財產,十五年來,它持續不斷地增加,直到意想不到的災禍從天而降,以坦白地說,關於這場災禍,我沒有任何過錯。你,夫人,你只求增加你自己的財產,你已經成功了。所以,我在離開你的時候,仍讓你處於我娶你時的境況,——有錢,但卻不受人尊重。別了!從今天起,我也準備要為自己而努力了。你為我做出了榜樣,我會照著這個榜樣去做的。 你忠誠的丈夫,——騰格拉爾男爵。」 當德佈雷讀這封長信的時候,男爵夫人始終看著他,他雖然竭力控制自己,卻仍禁不住變了一兩次臉色。讀完信以後,他把信疊好,恢復了他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麼樣?」騰格拉爾夫人焦急地問,她的焦急心情是容易理解的。 「怎麼樣?夫人?」德佈雷機械地反問。 「這封信你有什麼想法?」 「噢,簡單得很,夫人,我想騰格拉爾先生走時是有所猜疑的。」 「當然羅,但你要說的,就這一句話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德佈雷冷冰冰地說。 「他走了,——走了,永遠不回來了!」 「噢,夫人!別那樣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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