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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舞會(2)


  「他是一個船主的兒子。」

  「真的,您應該把這些事情大聲宣佈出來,您就可以大出風頭了。」

  「他在印度服過兵役,在塞薩利發現了一個銀礦,到巴黎來是想在歐特伊村建立一所溫泉療養院。」

  「哦!馬爾塞夫說,「我敢斷言,這實在是新聞!允許我講給別人聽嗎?」

  「可以,但不要一下子捅出去,每次只講一件事情,別說是我告訴您的。」

  「為什麼?」

  「因為這是偶然發現的秘密。」

  「誰發現的。」

  「警務部。」

  「那麼這些消息的來源——」

  「是昨天晚上從總監那裡聽來的。您當然也明白,巴黎對於這樣不尋常的豪華人物總是有戒備的,所以警務部去調查了一下。」

  「好!現在手續齊備,可以藉口伯爵太有錢,把他當作流民抓起來了。」

  「可不是,如果調查到的情況不是那麼對他有利的話,這種事情無疑是會發生的。」

  「可憐的伯爵!他知道自己處境這麼危險嗎?」

  「我想不知道吧。」

  「那麼應該發發慈悲心去通知他。他來的時候,我一定這樣做。」

  這時,一個眼睛明亮、頭髮烏黑、髭須光潤的英俊年輕人過來向維爾福夫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阿爾貝和他握握手。「夫人,」阿爾貝說,「允許我向您介紹馬西米蘭·莫雷爾先生,駐阿爾及利亞的騎兵上尉,是我們最出色、最勇敢的軍官之一。」

  「我在歐特伊基督山伯爵的家裡已經有幸見過這位先生了。」維爾福夫人回答,帶著不用掩飾的冷淡態度轉身離去。

  這句話語,尤其是說這句話的那種口氣,使可憐的莫雷爾的心揪緊了。可是有一種補償正在等候他。他轉過身來,正巧看到一張美麗白皙的面孔,上面那一對藍色的大眼睛正注視著他,那對眼睛裡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但她把手裡的那一束毋忘我花慢慢地舉到她唇邊。

  莫雷爾對這種無聲的問候心領神會,他也望著她,把他手帕舉到嘴唇上。他們象兩尊活的雕像,已佇立大廳兩端,默默地互相凝視著,一時忘掉了他們自己,甚至忘掉了世界,但在他們那種大理石似的外表底下,他們的心卻在劇烈地狂跳。

  即使他們再多望很多時候,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可是基督山伯爵進來了。我們已經說過,伯爵不論在哪兒出現,他總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那並不是因為他的衣著,他的衣服簡單樸素,剪裁也沒有什麼新奇怪誕的地方;更不是因為那件純白的背心;也不是因為那條襯托出一雙有模有樣的腳的褲子——吸引旁人注意的不是這些東西,而是他那蒼白的膚色和他那漆黑的卷髮,他安詳清純的臉容;是那一雙深邃、表情抑鬱的眼睛;是那一張輪廓清楚、這樣易於表達高度輕蔑表情的嘴巴。比他更漂亮的人或許還有很多,誰也不會有他這麼富有表現力,如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的話。伯爵身上的一切似乎都有其含義,因為他有常作有益思索的習慣,所以無關緊要的動作,也會在他的臉上表現出無比的精明和剛強。

  可是,巴黎社會的社交界是這樣的不可思議,如果除此以外他沒有一筆巨大的財產染上神秘色彩,這一切或許還是不能贏得他們的注意。

  這時,他在無數好奇的眼光的注視之下,一面和熟人略作招呼,一面向馬爾塞夫夫人走過去,馬爾塞夫夫人正站在擺著幾隻花瓶的壁爐架子前面,已經從一面與門相對的鏡子裡看見他進來,已經準備好和他相見。伯爵向她鞠躬的時候,她帶著一個開朗的微笑向他轉過身來。她以為伯爵會和她講話,而伯爵,也以為她會和自己說話,但兩人都沒有開口。於是,在鞠躬之後,基督山就邁步向阿爾貝迎過去,阿爾貝正張著雙臂向他走來。

  「您見過我母親了嗎?」阿爾貝問。

  「見過了,」伯爵回答,「但我還沒有見過令尊。」

  「瞧,他就在那面,正在和那群社會名流談論政治呢。」

  「是嗎?」基督山說,「那麼,那面的那些先生都是社會名流。我倒沒有想到。他們是哪一類方面的?您知道社會名流也有各種各樣的。」

  「首先,是一位學者就是那位瘦高個兒,他在羅馬附近發現一種蜥蜴,那種蜥蜴的脊椎骨比普通的多一節,他立刻把他的發現在科學院提出。對那件事一直有人持異議,但他取得了勝利。那節脊椎骨在學術界引起了轟動了,而那位先生,他本來只是榮譽軍團的一個騎士,就此晉封為軍官。」

  「哦,」基督山說,「據我看,這個十字章是該給的,我想,要是他再找到一節脊椎骨的話,他們就會封他做司令官了吧?」

  「極有可能。」阿爾貝說。

  「那個穿藍底繡綠花禮服的人是誰?他怎麼竟想出穿這樣一件怪衣服?」

  「噢,那件衣服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那是法蘭西共和國的象徵。共和政府委託大畫家大衛[大衛(一七四八—一八二五),法國著名畫家,同情法國大革命。——譯注]給法蘭西科學院院士設計的一種制服。」

  「真的嗎!」基督山說,「那麼這位先生是一位科學院院士嗎?」

  「他在一星期前剛被推舉為一位學者。」

  「他的特殊才能是什麼?」

  「他的才能我相信他能夠用小針戳兔子的頭,他能讓母雞吃茜草,他能夠用鯨須挑出狗的脊髓。」

  「為了這些成績,他成為科學院的院士了嗎?」

  「不,是法蘭西學院的院士。」

  「但法蘭四學院跟這一切有什麼關係呢?」

  「我就要告訴您了。看來似乎是因為——」

  「一定因為他的實驗大大地促進了科學的發展羅?」

  「不,是因為他的書法非常挺秀。」

  「這句話要是被那些讓他用針戳過的兔子,那些骨頭被他用茜草染成紅色的雞以及那些被他挑過脊髓的狗聽到,它們一定要傷心死了。」

  阿爾貝大笑起來。

  「那一位呢?」伯爵問。

  「哪一位?」

  「是的,第三位。」

  「啊!穿暗藍色衣服的那位?」

  「對。」

  「他是伯爵的一個同僚,前一陣子極力反對貴族院的議員穿制服,他是自由主義派報紙的死對頭,但因為他在制服問題上所做的抨擊朝廷的高尚行動,自由派報紙大大為他捧場,這使他們言歸於好,而且據說就要派他做大使了。」

  「他是憑什麼資格入貴族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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