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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聖·塞巴斯蒂安的陵墓(3)


  那個穿披風的人就離開了牆壁,走到街中心來。「上來!」伯爵說道,他的語氣就象吩咐他的僕人一樣,那信差竟毫不猶豫地服從了這個命令,而且還顯得很高興的樣子,他蹦蹦跳跳地奔上臺階,竄進了旅館。五秒鐘以後,他已出現在書房的門口了。

  「啊,是你呀,庇皮諾。」伯爵說道。庇皮諾並沒回答,只是撲身跪了下來,拿起伯爵的手,在手上印了無數個吻。

  「啊,」伯爵說道,「這麼說你還沒有忘了是我救了你的命,這真奇怪,因為那是一星期以前的事了呀!」

  「不,大人,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庇皮諾回答說,語氣間流露出十分感激的樣子。

  「永遠!那是一個很長的時間啊,你大概是這樣相信的。起來吧。」庇皮諾不安地瞟了一眼弗蘭茲。「噢,在這位大人面前,你盡說無妨,」伯爵說道,「他是我的朋友。您允許我給您這個頭銜嗎?」伯爵又用法語說道,「要想獲得這個人的信任,必需這樣做。」

  「你當著我的面說好了,」弗蘭茲說道,「我是伯爵的朋友。」

  「好吧!」庇皮諾答道,「大人隨便問我什麼問題,我都可以回答。」

  「阿爾貝子爵是怎麼落到羅吉手裡的?」

  「大人,那個法國人的馬車幾次經過德麗莎所坐的那輛車子。」

  「就是首領的那位情人嗎?」

  「是的。那個法國人拋了一個花球給她,德麗莎還了他一個,這是得到首領同意的,他當時也在車子裡。」

  「什麼!」弗蘭茲不禁失聲叫道,」羅吉·萬帕也在羅馬農民的那輛馬車裡?」

  「那趕車的就是他,他化裝成了車夫。」庇皮諾答道。

  「嗯?」伯爵說。

  「嗯,後來,那個法國人摘下了他的面具,德麗莎,經首領的同意,也照樣做了一次。那個法國人便要求和她見一次面,德麗莎答應了他,只是,等在聖·甲珂摩教堂臺階上的不是德麗莎,而是俾波。」

  「什麼!」弗蘭茲驚叫道,那個搶掉他長生燭的農家姑娘?」

  「是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庇皮諾回答說。「您的朋友這次上當算不得什麼丟臉,把俾波認錯的人多得很呢。」

  「於是俾波就領他出了城,是不是?」伯爵問道。

  「一點不錯,一輛馬車已等候在瑪西羅街街尾。俾波鑽進馬車裡,請那個法國人跟他來,那個法國人沒等他請第二次就殷勤地把右手的座位讓給了俾波,自己則坐在他的旁邊。俾波告訴他說,他要帶他到離羅馬三哩外的一座別墅去。那個法國人向他保證說,就是要他跟到世界的盡頭他都願意去。車子經立庇得街出了聖·保羅門。當他們出了城的兩百碼以後,由於那個法國人未免多少有點過份了,所以俾波就摸出一支手槍頂住了他的腦袋。車夫勒住車子,也照樣來了一套。同時,那躲在阿爾摩河岸邊的兩個隊員也跳出來把馬車圍住了。那個法國人抵抗了一會兒,差一點勒死了俾波,但畢竟無法抗拒五個有武裝的人,最後只能屈服了。他們把他拖出來,沿著河岸走,帶他到了德麗莎和羅吉那兒,他們正在聖·塞巴斯蒂安的陵墓裡等他呢。」

  「哦,」伯爵轉過臉去對弗蘭茲說,「依我看,這倒是一個非常動人的故事。您覺得怎麼樣?」

  「嘿,我會覺得這個故事非常有趣,」弗蘭茲答道,「假如它的主角是別人而不是可憐的阿爾貝。」

  「老實說,假如您在這兒找不到我,」伯爵說,「這件風流豔遇可得使您的朋友大大地破費了。但現在,放心吧,他唯一嚴重的後果只是受一場虛驚而已。」

  「我們要不要親自去找他?」弗蘭茲問。

  「噢,當然羅。他現在所在的地方風景非常優美。您知不知道聖·塞巴斯蒂安的陵墓?」

  「我從來沒去過,但我總想去玩一次。」

  「好了,這是一個送上門來的機會,而且也很難再找到一個更好的時機了。您的馬車在不在?」

  「不在。」

  「那沒關係,我總不分晝夜準備著一輛的。」

  「總是準備著的?」

  「是呀。我是一個相當任性的人,我告訴您吧,有時候,我剛起身,或是用過午餐以後,或是在半夜裡,我忽然決定要動身到某個地方去,於是我就去了。」伯爵拉了一下鈴,一個跟班應聲而至。「備車,」他說道,「把槍袋裡的手槍取掉。不必叫醒車夫,叫阿裡駕車好了。」

  不一會兒就聽到了車輪的聲音,馬車在門口停了來。伯爵掏出表來一看。「才十二點半,」他說。「我們本來可以在五點鐘動身也來得及的,但去晚了會使您的朋友一夜不安的,所以我們還是趕快去把他從異教徒的手裡救出來吧。您還是決心要陪我去嗎?」

  「決心更大了。」

  「好,那麼,走吧。」

  弗蘭茲和伯爵一同下了樓,庇皮諾在後面跟著他們。馬車已停在了門口。阿裡高踞在座位上,弗蘭茲認出他就是基督山岩洞裡的那個啞奴。弗蘭茲和伯爵鑽進車廂裡。庇皮諾坐在了阿裡的旁邊,他們快步出發了。阿裡已得到了指示,他驅車經高碌街橫過凡西諾廣場,穿到聖·格黎高裡街,直達聖·塞巴斯蒂安門。到了那裡,守城門的哨兵找了不少麻煩,但基督山伯爵拿出了一張羅馬總督的特許證,憑證可以不管白天黑夜何時出城或入城都可以,所以鐵格子的城門閘吊了上去,守城的哨兵得到一個路易作酬勞,於是他們繼續前進了。馬車現在所經過的路是古代的阿匹愛氏大道,兩旁都是墳墓,月亮現在已開始升起來了,月光之下,弗蘭茲好象時時看見一個哨兵從廢墟中閃身出來,但庇皮諾一做手勢,便又突然退回到黑暗裡去了。快在到卡拉卡拉況技場的時候,馬車停住了,庇皮諾打開車門,伯爵和弗蘭茲跳下車來。

  「十分鐘之內,」伯爵對他的同伴說,「我們就可以看到那兒了。」

  他把庇皮諾拉到一邊,低聲吩咐了他幾句話,庇皮諾就拿著一支馬車裡帶來的火把走開了。五分鐘過去了,弗蘭茲眼看著那個牧羊人順著一條小徑在羅馬平原高低不平的地面上向前走,在長長的紅色的牧草中消失了,那些牧草就象一隻大獅子背頸上豎起的長毛。「現在,」伯爵說,「我們跟他走吧。」弗蘭茲和伯爵也順著這條小徑向前走去,走了約一百步,他們就到了一片通到一個小穀底去的斜坡上。他們發覺有兩個人正在陰影星談話。

  「我們應不應該再向前走了?」弗蘭茲問伯爵,「還是停一停再說呢?」

  「我們還是繼續向前走吧,庇皮諾大概已把我們要來的事通報了哨兵。」

  那兩個人之中一個正是庇皮諾,另外那個是一個望風的強盜。弗蘭茲和伯爵向前走著,那個強盜向他們行了個禮。

  「大人,」庇皮諾對伯爵說,「請跟我來,墓地就要到了。」

  「那麼走吧。」伯爵答道。

  他們走到了一叢灌木後面,在一堆石塊中間,有一個僅可容身的入口。庇皮諾第一個從這條石縫裡鑽了進去,但走了幾步之後,地道就開闊起來了。然後他停下來,點著他的火把,轉身看看他們有沒有跟進來。伯爵先鑽進了一個四方形的洞,弗蘭茲緊跟著進來,這條狹徑微向下傾,愈下愈寬;但弗蘭茲和伯爵依舊不得不彎著腰前進,而且僅能容兩個人並排走。他們就這樣走了約一百多步,突然聽到一聲誰的喝聲。他們立刻停了下來。同時在火把的反光之中,他們看到了一支馬槍的槍筒。

  「一個朋友!」庇皮諾應聲回答,他獨自向那個哨兵走去,向他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於是象第一個哨兵一樣,他也向兩位午夜訪客行了個禮,並做了一個手勢,表示他們可以繼續前進了。

  那個哨兵的後面有一座二十級的臺階。弗蘭茲和伯爵拾級而下,發覺他們已站在了一個墳場的交叉路口。五條路象星星的光芒似的散射出去,牆壁上挖有棺材形的壁龕,這說明他們終於到了陵墓裡面。有一處凹進去的地方非常深,看不見裡面有什麼光。伯爵用他的手扶著弗蘭茲的肩頭。「您想不想看一座在睡夢中的強盜營?」

  「當然羅。」弗蘭茲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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