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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寶藏(2)


  「『羅馬尼大戰業已結束。凱撒·布琪亞完成其征服事業以後,急需款子購買意大利全境。教皇便急需款子擺脫法國國王路易十二,故必須借助于某種有利的交易活動,然而在意大利遍地窮困之狀況下,此事極其為難。教皇陛下想到了一個主意,決定冊封兩位紅衣主教』」。

  「假如在羅馬挑選兩個偉大的人物,尤其是大富翁,則聖父[教皇亞歷山大六世]就可以從這項交易裡獲到以下利益。第一,他可以把這兩個紅衣主教屬下的大官美缺出賣;第二是紅衣主教這兩頂高帽子也可以賣不少錢。這項交易還有第三種好處,下面將要講到。教皇和凱撒·布琪亞先找到了這兩位未來的紅衣主教,他們是琪恩·羅斯辟格裡奧賽和凱撒·斯帕達,前者已在教廷裡掛著四種最高的頭銜,後者則是羅馬貴族中最高貴和最富有的。兩位都對教皇的這種情意感到無上的光榮。他們都是很有野心的。這事一經確定,凱撒·布琪亞不久就又找到了出錢買紅衣主教手下官職的人。結果是羅斯辟格裡奧賽和斯帕達花錢當上了紅衣主教,而在他們還不曾正式榮升之前,已另外有八個人花錢當了主教以前所托的職位,而八十萬艾居就此進了這筆交易的賣主的金庫裡。

  「現在該講講這項交易的最後一部分了。教皇對羅斯辟格裡奧賽和斯巴達,既賜他們以紅衣主教的勳章,又勸他們把不動產都變賣成現錢,使他們在羅馬定居下來,教皇和凱撒·布琪亞還設宴招待這兩位紅衣主教。這是聖父和他的兒子[指凱撒·布琪亞。]之間的一場爭論。凱撒心裡可以使用對付他的老朋友的一個慣用手法。即可以用那把出了名的鑰匙,他們請某個人拿了這把鑰匙去打開一隻指定的碗櫃。這把鑰匙上有一個小小的鐵刺,那是鎖匠一時疏忽留下來的。那把鎖很難開,當這個人用力去開碗櫃的時候,鑰匙上的小刺就刺破了他的皮,而他第二天他必將死去。此外還有那只獅頭戒指,凱撒每當要與人緊緊握手的時候就把它戴上。獅頭便會咬破那只承恩的手,而在二十四小時以後,那咬破的小傷口便會致命。所以凱撒向他的父親建議,或是請這兩位紅衣主教去開碗櫃,或是與他們每人親熱地緊握一次手。但亞歷山大六世回答他說:『想到羅斯辟格裡奧賽和斯帕達這兩位可敬的紅衣主教,我們就別計較一頓晚宴的費用了。我總覺得,我們可以把他們的錢弄過來的。而且,你忘記啦,凱撒,消化不良會立刻發作的,而刺一下或咬一下卻要在一兩天以後才能見結果。』凱撒聽了這番頭頭是道的話後就讓步了。兩位紅衣主教要因此就被邀赴宴了。

  「宴席擺在聖皮埃爾—埃裡斯蘭宮附近教皇的一個葡萄園裡,兩位紅衣主教早就聽說那是一個很幽靜可愛的地方。羅斯辟格裡奧賽真是受寵若驚,樂得忘乎所以了,他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準備赴宴。斯帕達卻是一個很謹慎小心的人,他只有一個侄子,是一個前途遠大的青年軍官,他對他極其鍾愛,所以他拿出筆和紙,寫下了他的遺囑。然後就派人去找他的侄子,要他在葡萄園附近等候他,可是僕人似乎沒有找到他。「斯帕達很清楚這種邀請的意義。自基督教問世以來,羅馬的文明已大有進步了,現在不再會有一個百夫長來傳達暴君的口信:『凱撒賜你死!』而是由教皇派來一個特使,面帶微笑地說:『教皇陛下請你去赴宴。』「斯帕達在兩點鐘左右動身到了聖皮埃爾斯裡安宮的葡萄園裡。教皇已在等著他了。斯帕達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那穿著全套盛裝的侄子,和對他虎視眈眈地望著他的凱撒·布琪亞。斯帕達的臉立刻變青了,而凱撒卻帶著一種譏諷的神色望瞭望他,證明一切都不出他之所料,天羅地網已經布下了。他們開始進餐,斯帕達只來得及問了他的侄子一句話,問他有沒有接到他的口信,侄子回答說沒有,他已完全明白了這句問話的意義。但是太晚啦,因為他已經喝下了一杯教皇膳食總管特地捧到他面前的美酒。同時,斯帕達看見他自己的面前又添了一瓶酒,他被勸喝了幾大杯。一小時以後,醫生宣佈他們兩個人都因食有了羊髒菌而中毒身亡。斯帕達死在葡萄園的門口。他的侄子在他自己的家門口斷的氣,臨死前還做了一些手勢,但他的妻子不懂其中的含意。

  「凱撒和教皇迫不及待去搶遺產,藉口是去找死者的文件。但遺產僅止於此,即斯帕達在一小片紙上寫到:吾將吾之庫藏及書籍贈與吾所鍾愛之侄,其中有吾之金角祈禱書一本,吾盼其能善為保存,借作其愛叔之留念。

  搶奪遺產者四處尋找,仔仔細細地翻看了那本祈禱書,又把家具都翻來覆去的察看了一遍,他們不由得都大吃一驚,原來這位以富有聞名的叔父斯巴達,實際上卻是一位最可憐的叔父。說到財寶,除了那些在圖書館和實驗室裡的科學珍品以外,別的一點都沒有。事情就是這樣:凱撒和他的父親到處尋找,到處搜查,到處仔細地察看,但卻什麼也沒找到,或者說東西少得可憐,只有幾千艾居的金條,和大約相同數目的現錢。

  不過侄子在他斷氣以前,還來得及對他的妻子說過一句話:『仔細在我叔父的文件裡找,裡面有真正的遺囑。』「他們又去尋找,甚至比那兩位尊嚴的繼承人找得還徹底,但仍然是毫無結果。王府後面有兩座宮殿和一個葡萄園,但當時不動產還不那麼值錢,不能滿足教皇和他兒子的胃口,這兩座宮殿和那葡萄園仍歸家族所有。光陰似水流過,亞歷山大六世死了,是中毒死的,你知道那是怎麼錯殺了的。凱撒也同時中了毒,不過他的皮膚並沒有變成蛇皮的顏色,毒藥只使他的皮膚起了很多斑點,象蒙上了一張老虎皮一樣。於是,他被迫離開羅馬,在一次精歷史學家所遺忘的夜間的小戰鬥中被人莫名其妙地打死了。在教皇去世和他的兒子被放逐以後,大家以為斯怕達這一族又要象他們當紅衣主教那個時代那樣發達起來了,但事實卻並不如此。斯帕達這一族人依舊只是勉強過得去,這樁黑暗的事件始終被籠罩在迷中霧中。一般的謠傳是,那政治手腕比他父親高強的凱撒已從教皇那兒奪了兩位紅衣主教的財產帶走了。我說兩位,是指還有那位紅衣主教羅斯辟格裡奧賽,他由於事先毫無準備,所以完全被搶光了。」

  「講到這裡為止,」法利亞打斷自己的話頭說,「你一定覺得這非常荒唐吧?」

  「噢,我的朋友,」唐太斯說道,「正相反,我好象是在讀一本最有趣的故事,請你說下去吧。」

  「我繼續說下去,斯帕達這家族的人開始習慣於這種平庸的生活了。許多年又過去了,在他們後代之中,有的當了軍人,有的當了外交家,有的當了教士,有成了銀行家,有的發了財,有的破了產。我現在要講的是這個家族的最後一位,就是斯帕達伯爵,我當過他的秘書,常常聽到他抱怨,說他的爵位和他的財產太不相稱。我就勸他把全部財產都變成定期存款。他照辦了,因此收入就增加了一倍。那本著名的祈禱書仍由這個家族的人保存著,現在已歸伯爵所有。這是由父傳子,子傳孫一路傳下來的,由於所找到的遺囑上有那麼一句話,所以它變成了一件真正的傳家之寶,族裡的人都帶著迷信的崇敬之感把它好好地保存著。這本書上的大寫字母都是用金銀彩色寫成的,全書都是美麗的歌特體的文字,由於包金的緣故,份量很重,所以每到大的日子,總得由一個僕人把它捧到紅衣主教面前。」

  「那各種各樣的文件,有詔書,契約,公文等,這一切都藏在檔案櫃裡,從那被毒死的紅衣主教開始一直傳下來,全族人的文件都在這裡了,我也象在我以前的那二十位侍僕,管家和秘書一樣,把那龐大的文件堆又查看了一遍。雖說我經過了最認真仔細的研究,但結果還是一場空。我把布琪亞那個家族人的歷史詳詳細細地讀了一遍,甚至還把它寫成了一部書,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研究出他們有沒有因紅衣主教凱撒·斯帕達的死而增加了任何財富。但我發現他們只得了他的同難人紅衣主教羅斯辟格裡奧賽的產業。」

  「當時我就幾乎肯定,那筆遺產並沒有被布琪亞那一族人或他的本族人得去那依舊是一筆無主之財,象《一千零一夜》故事裡的寶藏一樣,仍在大地的懷抱裡,由一個魔鬼看守著。

  我無數次地搜索考查,把那一族人三百年來的收入和支出算了又算,簡直不下千百次,還是沒有用。我仍然茫然無所知,而斯帕達伯爵仍然窮困潦倒。我的東家死了。他除了定期存款以外,還保存著他的家族文件,他那藏有五千卷書的圖書和他那著名的祈禱書。這一切他都遺贈了給我,還有一筆一千羅馬艾居的現款,條件是要我每年給他舉行一次彌撒,祈禱他的靈魂安息,並叫我給他編一本族譜,寫一部家史。這一切我都一絲不苟的照辦了。別著急,我親愛的愛德蒙,我們就要講到最後這段了。」

  「一八○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在我被捕的前一個月,也就是斯帕達伯爵去世後的第十五天,你看,那個日期在我的記憶裡印得多深刻,我一邊整理文件,一邊把這些讀過千百次的東西又看了一遍,因為那座宮殿已賣給了一個陌生人,我就要離開羅馬,去定居在佛羅倫薩,同時準備帶走我所有的一萬二千里弗,我的藏書和那本著名的祈禱書,由於長時間的翻閱這些資料,我感到疲倦極了,加之午餐又吃得太飽,所以我竟用手墊著頭睡過去了,那時約莫下午三點鐘。當我醒來的時候,時鐘正敲六點。我抬起頭來,四周是一片黑暗。我拉鈴叫人拿燈來,但沒有人來,我就決定自己去弄一個。這原是一種哲學家的脾氣,但這時我是非這樣做不可了。我用一手拿著一支蠟燭,由於我的火柴盒子已經空了,一手去摸索一片紙,想拿它到壁爐的餘火裡去點燃。我擔心在黑暗之中用掉的是一張有價值的紙,所以我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想到,在那本著名的祈禱書裡我曾見過一張因年代久遠而發黃了的紙片,這張紙片,幾世紀來都被人當作書簽用,只是由於世代子孫尊重遺物,所以還把它保存在那兒。那本祈禱書就在我身旁的桌子上,我摸索了一會兒,找到了那張紙,把它扭成一條,按到將熄的火焰上面,點燃了它。」

  「但在我的手指底下,象施了魔法似的,當那火苗竄起的時候,只見紙上現出了淡黃色的字跡。我嚇了一跳。趕急把那張紙抓在手裡,撲滅了火,直接點燃了那支小蠟燭,然後帶著難以表達的激動心情攤開了那張扭皺了的紙。我發覺那上面的字是用神秘的隱顯墨水寫的,只有拿到火上去烘才會顯現出來。那張紙有三分之一多一點已被火燒掉了。剩下的就是你今天早晨的那張碎紙片,把它再念一遍吧,唐太斯,讀過以後我再把那些殘破的句子和互不連貫的意義給你補充上。」

  法利亞洋洋得意地把那張紙交給了唐太斯,後者這次又把下列這些鐵銹色的字句讀了一遍:——

  今日為一四九八年四月曆山大六世之邀,應召赴宴,獻之款,而望成為吾之繼承人,則將凱普勒拉及賓鐵伏格裡奧歸於被毒死者),吾今向吾之帕達,宣佈:吾曾在一彼所知地點(在基督山小島之洞窟銀條,金塊,寶石,鑽石,美餘一人知之,其總值約及羅馬艾居二開島東小港右手第二十塊岩洞口二處;寶藏系在第二洞口最吾全部遺與吾之惟一繼承人。

  凱

  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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