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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神甫的房間(5)


  病人雖還不能說話,但他用手指了指門口,顯得非常著急。唐太斯聽了一下,辨別出獄卒的腳步聲正在漸漸靠近。那時快近七點鐘了,愛德蒙在焦急之中竟完全忘記了時間。年輕人急忙奔向洞口,鑽了進去然後小心地用石塊將洞口遮住,回到了自己的牢房裡。他剛把一切弄妥,門就開了,獄卒隨隨便便地看了一眼,看到犯人象平常一樣坐在他的床邊上。唐太斯一心掛記著他的朋友,根本不想吃東西。他不等鑰匙在鎖裡轉動,也不等獄卒的腳步聲在那條長廊上消失,就急忙回到神甫的房間裡,用頭頂開石頭,一下子奔到病人的床邊。法利亞現在神志已完全恢復了,但他仍然十分虛弱,四肢無力地躺在床上。

  「我想不到還能看見你。」他有氣無力地對唐太斯說道。

  「怎麼這樣說呢?」年輕人問道。「難道你以為會去死嗎?」

  「這倒不是,不過逃走的條件全都具備了,我以為你先逃走了呢。」

  唐太斯生氣了,臉漲得通紅。「你真的把我想像得那麼壞,」他大聲說,「竟以為我會不顧你而跑掉吧?」

  「現在,」神甫說,「現在我知道我看錯了。唉,唉!這一次發病可把我折騰得精疲力盡了。」

  「振作一點,」唐太斯說道,「你會恢復的。」他一面說,一面在床邊上坐下,貼近法裡亞,溫柔地撫摸著他那冰冷的雙手。

  神甫搖了搖頭。「上一次發作的時候只有半個鐘頭,發作完以後,我除了覺得很饑餓以外,並沒有什麼別的感覺,我可以不用人扶就能自己起床。可現在我的右手右腳都不能動了,我的腦袋發漲,這說明我的腦血管在滲血。這種病如果再發作一次,就會使我全身癱瘓或是死的。」

  「不,不!」唐太斯大叫道,「你不會死的!你第三次發病的時候,(假如你真的還要發一次的話)你就早已自由啦。我們到那時還會把你救回來的,就象這一次一樣,而且只會比這次更容易,因為那時必須的藥品和醫生我們就都有了。」

  「我的愛德蒙,」神甫回答說,「別糊塗了。剛才這次發病已把我判處了無期徒刑啦。不能走路的人是無法逃走的。」

  「好吧,我們可以再等一個星期,或等上一個月,假如需要的話,就是等上兩個月也無妨。這期間,你的體力就可以恢復了!我們現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確定逃走的時間,只要一旦你感到能夠游泳了,我們就選定那個時間來實行我們的計劃好了。」

  「我永遠也遊不了了,」法利亞說道。「這只胳膊已經麻木,不是暫時的,而是永久性的了。你來拍一下它,從它落下來的情形就可以判斷我說的有沒有錯。」

  年輕人抬起那只胳膊,胳膊沉甸甸地落了下來,看不出有一絲生氣。他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你相信了吧,愛德蒙?」神甫問道。「信了吧,我知道我在說些什麼。自從我得了這種病第一次發作以來我就不斷地想到它。真的,我料到它會再次發作的,因為這是一種家庭遺傳玻我的父親和祖父都是死在這種病上的。這種藥已經兩次救了我的命,它就是那馳名的『卡巴尼斯』。這是醫生早就給我預備好了的,他預言我也會在這種病上喪命的。」

  「醫生或許錯了呢!」唐太斯說道,「至於你這條癱瘓的胳膊,這難不倒我,你不能游泳也沒關係,我可以把你背在我的身上游,我們兩個一起逃走。」

  「我的孩子,」神甫說道「你是一個水手,一個游泳好手,你一定和我知道得一樣清楚的,一個人背著這樣重的分量,在海裡遊不到五十嗎就會沉下去的。所以,別再欺騙自己了吧,你的心地雖好,但這種虛妄的希望連你自己也不會相信的。我應該留下來,等待著我的解脫,凡人皆有死,我的死也就是我的解放。至於你,你還年輕,別為了我的緣故而耽擱了快走吧!我把你所許的諾言退給你。」

  「好吧,」唐太斯說道。「現在也來聽聽我的決心吧。」說著他站起來帶著莊嚴的神色,在神甫的頭上伸出一隻手,慢慢地說,「我以基督的血發誓,只要你活著,我就決不離開你!」

  法利亞望著這個年輕人,他是這樣的高尚,這樣的樸實,又有著這樣崇高的精神,從他那忠厚坦誠的臉上,可以充分看出信心,誠懇,摯愛和真誠的情意。

  「謝謝,」那病人伸出了那只還能移動的手輕聲地說道。

  「謝謝你的好意,你既然這樣說,我也就接受了。」歇了一會兒,他又說道,「你那無私的誠意,將來有一天,或許會得到報償的。但既然我無法離開這個地方了,你又不願馬上離開,那就必須把哨兵站崗的走廊底下的那個洞填上,說不定碰巧會踩著那塊有洞的地面,因而注意到那空洞的聲音,然後去報告獄官來查看的。那樣我們的事就會敗露的,從而使我們彼此分離。去吧,去做這項工作吧,不幸我不能幫你的忙了。假如必要的話,就連夜工作,明天早晨獄卒沒來之前,不必回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講給你聽。」

  唐太斯拿起神甫的手,親熱地緊握了一下。法利亞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於是年輕人就去幹他的工作去了,他已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忠誠地,絕不動搖地去實現他對他那受苦的朋友所作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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