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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第15章 窗洞

  格裡弗斯後面,跟著那條大狗。他帶著它兜圈子,好讓它在必要的時候,能認出犯人。

  「爸爸,」蘿莎說,「這就是格勞秀斯先生逃走的那間出名的牢房。你知道格勞秀斯先生嗎?」

  「知道,知道;那個大流氓格勞秀斯;他是我小時候親眼看見伏法的罪犯巴納維爾特的朋友。格勞秀斯,啊!啊!他就是從這間牢房逃走的。哼,我保證在他以後,沒有一個人再能夠逃走。」

  他開了門,在黑暗中開始對犯人講話。

  狗呢,一邊叫,一邊跑過去聞犯人的小腿,仿佛在問他有什麼權利不死,因為它明明看見他夾在書記官和劊子手中間出去的。

  可是美麗的蘿莎喊它,大狗向她走過去。

  「先生,」格裡弗斯舉起燈來,想把他周圍照得稍微亮一點,「我是你的新看守。我是看守長,所有的牢房都歸我管。我為人並不壞,不過在紀律這方面,我可是一點也不講情面。」

  「不過,我可是完全知道你的為人,親愛的格裡弗斯先生,」犯人說著,走到提燈照出的光圈裡來。

  「呵,呵,原來是你,望·拜爾勒先生,」格裡弗斯說,「是你。喲,喲,喲,咱們又碰在一起了!」

  「是啊,親愛的格裡弗斯先生,看見你的胳膊好了,能提燈了,我真高興。」-

  格裡弗斯皺了皺眉頭。

  「你也看得出來,」他說,「人在政治上總是容易犯錯誤。殿下饒了你的命,要是換了我,我決不這麼辦。」

  「得啦!」高乃裡於斯問,「為什麼?」

  「因為你還會陰謀造反;你們這些有學問的人跟魔鬼有勾結。」

  「沒有的話!格裡弗斯先生,你是不滿意我替你接胳膊的方法呢,還是不滿意我向你要的價錢?」高乃裡於斯笑著說。

  「正相反!他媽的!正相反!」看守怒氣衝衝地說,「你把我的胳膊接得太好了,這裡面一定有妖術。我六個星期以後就能夠用它,好像根本沒有出過什麼事似的。連布依坦霍夫監獄的那個精通醫術的醫生也願意替我把胳膊再折斷,照正常的方法重新接起來,並且保證說在三個月裡頭我不能再用它。」

  「你不願意那麼辦?」

  「我說:不,只要我能用這條胳膊畫十字,(格裡弗斯是天主教徒,)只要我能用這條胳膊畫十字,我就不怕魔鬼。」

  「可是,如果你不怕魔鬼,格裡弗斯先生,你就更有理由不怕有學問的人了。」

  「啊!有學問的人,有學問的人!」格裡弗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話,大聲說,「有學問的人!我情願看守十個當兵的,也不願看守一個有學問的。當兵的抽煙,喝酒,灌得醉醺醺的,只要把燒酒或者馬斯酒①給他們,他們就會像綿羊一樣柔順。一個有學問的呢,喝酒,抽煙,灌得醉醺醺!才不會呢!他們有節制,不花錢,總是保持清醒的頭腦,可以隨時搞陰謀活動。可是,一趁事兒剛露頭,我就告訴你吧,你要想搞陰謀可沒那麼容易。首先,沒有書,沒有紙,也沒有魔法書。格勞秀斯先生就是靠了書本才逃走的。」

  ①馬斯酒:馬斯河附近所產的葡萄酒。

  「我老實對你說吧,格裡弗斯先生,」望·拜爾勒回答,「我也許以前起過逃走的念頭,不過現在決不會再這樣想了。」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格裡弗斯說,「小心提防你自己,我也要同樣小心地提防你。儘管這樣,殿下還是犯了一個大錯誤。」

  「是不是說沒砍掉我的腦袋?……謝謝,謝謝你的美意,格裡弗斯先生。」

  「一點不錯;你看,德·維特弟兄現在不是老實了嗎?」

  「格裡弗斯先生,你說這種話太可惡了,」望·拜爾勒一邊說,一邊掉過頭去,為了不讓對方看見他那厭惡的表情,「你忘了這兩個不幸的人中間,有一個是我的朋友,另一個是……另一個是我的教父。」

  「不錯,可是我也記得他們兩個都是陰謀造反的人。再說,我說這番話也是出於好意。」

  「啊!真的!那就請你解釋解釋吧,親愛的格裡弗斯先生,我還不大明白。」

  「好,如果你留在哈爾布呂克先生的斷頭臺上……」

  「怎麼樣?」

  「你就不會再受任何折磨了。可是在這兒,我也不打算瞞你,我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

  」謝謝你許下的諾言,格裡弗斯先生。」

  犯人諷刺地對老看守笑笑,蘿莎在門外用一個充滿甜蜜的安慰的微笑回答他。

  格裡弗斯朝窗口走去。

  天還沒完全黑,在蒼茫的霧靄中,還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一望無際的景致。

  「這兒的景色怎麼樣?」格裡弗斯問。

  「很美麗,」高乃裡於斯望著蘿莎回答。

  「是啊,是啊;能看得很遠,能看得很遠。」

  這時候,兩個鴿子看見這個陌生人,尤其聽到了這個陌生人的聲音,驚慌地離開了它們的窩,心驚膽戰地飛入霧靄中不見了。

  「啊!啊!這是什麼?」格裡弗斯問。

  「我的鴿子!」高乃裡於斯回答。

  「我的鴿子!」看守人嚷道,「我的鴿子!一個當犯人的也有自己的東西嗎?」

  「怎麼,」高乃裡於斯說,「鴿子是仁慈的上帝給我的。」

  「你瞧,已經違反紀律了,」格裡弗斯回答,「鴿子!喂,年輕人,年輕人,我要通知你一件事,至遲明天,這些鴿子就要下到我的鍋裡了。」

  「首先你得把它們捉住,格裡弗斯先生。你不承認這是我的鴿子;我可以向你起誓,它們如果不是我的,那就更不是你的。」

  「現在不做並不等於永遠不做,」看守惡狠狠地說,「至遲明天我一定要把它們的脖子扭斷。」

  格裡弗斯一邊向高乃裡于斯許下這個惡毒的諾言,一邊伸出頭去看看鴿子窩。望·拜爾勒就趁這個機會跑到門口去握握蘿莎的手。蘿莎對他說:

  」今天晚上九點鐘。」

  格裡弗斯一心一意只盤算著第二天怎樣像他許下的那樣捉鴿子,所以他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他把窗戶關上,挽著他女兒的胳膊,走出去,鎖好門,門上門閂,接著去對另外的犯人許同樣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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