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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第三十八章 奧地利安娜的報答

  阿多斯原來預料走到奧地利安娜跟前,會遇到很多困難,但是恰恰相反,他剛剛開始活動,道路就鋪平了。他希望召見得到了准許,同意就安排在第二天王後起床以後。由於阿多斯的高貴出身,他有權參加王后這時候的接見555。

  在聖日耳曼城堡裡的各個房間裡都擠滿了人。無論在盧佛宮還是在王宮,奧地利安娜都沒有這麼多的朝臣來覲見她。只是在這兒進進出出的全是些第二流的貴族,法國的第一流的貴族現在都在孔蒂先生、博福爾先生和助理主教的跟前。

  儘管這樣,在這個朝廷裡依舊處處充滿了快活的氣氛。這場戰爭的特點是,新編的歌曲比炮聲多。朝廷編了許多歌謠諷刺巴黎人,巴黎人也編歌謠諷刺朝廷。雙方為嘲弄的武器刺傷,雖不會送命可也十分疼痛。

  但是,看來人人都輕鬆愉快,對什麼事都無所謂,其實每個人的頭腦裡都有一件放不下心的事情。馬薩林是否依舊是首相或者寵臣,這個像一片雲一樣從南歌飄來的馬薩林,會不會被當年把他吹來的風吹走呢?大家都這樣希望,大家都等待這樣一天。所以首相感覺到圍繞著他的尊敬和奉承,有的是出於畏懼,有的是出於個人利益,其實那些人心裡都僧恨他,而且也掩蓋不住。他深感不安,他不知道能相信誰也不知道能依靠誰。

  大親王先生雖說為他作戰,卻一有機會就嘲弄他,或者羞辱他。有兩三次,馬薩林真想當著這位羅克魯瓦一戰的勝利者顯示一下自己的意志,因為這個人看他的時候,那副眼神總是像要他明白,並不是出於信念,也不是出於熱情才保衛他的。

  因此,紅衣主教只能有王后作為他唯一的支持者。可是,他好幾次仿佛感覺到身邊這個支持者也動搖了。

  王后召見的時刻到了,拉費爾伯爵得到通知,王后隨時都會召見,不過他得稍稍等待一下因為王后正在和首相商議要事。

  這是事實,巴黎剛剛派了一個新的代表團來,企圖使局面能有一點轉變。王后和馬薩林商量怎樣接待這些代表。

  在國家的高級人物中間,要關心的事是十分重大的。阿多斯打算談他的朋友的問題,真是選了再壞也沒有的時候,他的朋友只不過是這陣猛烈的旋風刮走的撇不足道的灰塵罷了。

  但是阿多斯是一個堅強的人,他一下了決心,就不會三心兩意,因為這個決定是來自他的良心,是他的責任感造成的。他堅決要求引見,他說,雖然他不是孔蒂先生的代表,也不是博福爾先生的代表,艾爾貝夫先生的代表,助理主教的代表,隆格維爾夫人的代表,布魯塞爾的代表,最高法院的代表,他是為他自己來的,但是他有同樣極其重要的事情要票告王后陛下。

  王后和首相的商談結束以後,她傳令要阿多斯到書房見她。

  阿多斯給領進書房,報了自己名字。這個名字在王后耳邊曾經響過許多次,在她的心上也顫動過許多次,所以奧地利安娜非常熟悉,但是她卻不動聲色,只是凝視著這個貴族,只有做王后的女人,由於她們的美貌或者她們的血統,才會有這樣的目光。

  「您想為我們效勞嗎,伯爵?」奧地利安娜沉默了片刻以後問道。

  「是的,夫人,想再一次為您效勞,」阿多斯說,王后好像不認識他,他感到不快。

  阿多斯是一個心地高尚的人,因此也是一個十分拙劣的朝臣。

  安娜皺了皺眉頭。馬薩林坐在一張桌子前面,翻閱著文件,就像一個普通的國務秘書一樣。他抬起頭來。

  「說吧,」王后說。

  馬薩林又翻動起他的那些文件。

  「夫人,」阿多斯說,「我們的兩個朋友,陛下的兩個最勇敢的僕人,達爾大尼央先生和杜·瓦隆先生,他們被紅衣主教先生派去英國執行任務,回到法國一踏上法國王地就突然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下落。」

  「怎麼樣呢?」王后說。

  「是這樣!」阿多斯說,「我懇請陛下開恩能讓我知道這兩個貴族遇到了什麼事,然後,如果必要的話,請允許我請求陛下主持公道。」

  「先生,」奧地利安娜說,她態度十分傲慢,面對某些人,這種傲慢會變成蠻毫無禮,「我們眼前有許多重要的事操心,為什麼您要來打擾我們?這是一件該由警察管的事!先生,嗨,您十分清楚,或者您應該十分請楚,自從我們離開巴黎以後,我們手下就不再有警察了。」

  「我相信,」阿多斯帶著一種冷冰冰的尊敬的態度彎腰行禮,說,「陛下不必要向警察瞭解就能知道達爾大尼央先生和杜·瓦隆先生現在的情況,只要陛下願意向紅衣主教先生問一下這兩個貴族的事,紅衣主教先生不必多考慮,單憑他自己的記憶就能回答您。」

  「可是,天主饒恕我!」奧地利安娜嘴唇輕蔑地動了動,那是她特有的動作,「我想您自己問好了。」

  「是的,夫人,我幾乎有權這樣做,因為事情關係到達爾大尼央先生,達爾大尼央先生,您明白嗎,夫人?」他說,他想使王后在女人的回憶的壓力下低下頭來556。

  馬薩林知道這時候應該替奧地利安娜解圍了

  「伯爵先生,」他說,「我很願意告訴您一件王后陛下並不知道的事,就是這兩位貴族目前的情況。他們不服從命令,被逮捕了。」

  「我請求陛下,」阿多斯根本不理睞馬薩林,依舊是非常鎮定地說,「釋放達爾大尼央先生和杜·瓦隆先生。」

  「您向我請求的是一件關係紀律的事,這和我無關,先生,」王后回答說。

  「達爾大尼央先生當年對於為陛下效勞的事情,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回答,」阿多斯一面莊嚴地行禮,一面說。

  他向後退了兩步,想朝門口走去,馬薩林叫他別走。

  「先生,您也從英國來?」他問道,同時對王后做了一個手勢,王后的臉色明顯地變得蒼白,準備下一個嚴厲的命令。

  「我曾經親眼目睹查理一世國王最後的時刻,」阿多斯說,「可憐的國王!他至多因為軟弱無能而應受譴責,他的臣民卻嚴厲地懲罰了他;因為在當今這個時候,國王的寶座都發生了劇烈的搖動,忠心耿耿的人為君主的利益效勞都沒有好結果。達爾大尼央是第二次到英國去,第一次是為了拯救一位偉大的王后的榮譽,第二次是為了拯救一位偉大的國王的生命。」

  「先生,」奧地利安娜叫了一聲馬薩林,從她的口氣可以聽出她平時很會掩蓋自己心情的本領現在不能通住她真實的表情了,「您看看能不能為這幾位貴族做些事情。」

  「夫人,」馬薩林說,「我聽從陛下吩咐。」

  「請照拉費爾伯爵先生的要求去做。您是不是叫這個名字,先生?」

  「我另外還有一個名字,夫人;我叫阿多斯。」

  「夫人,」馬薩林說,同時露出做笑,表示他很容易地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您儘管放心,您的願望會得到滿足的。」

  「您聽見了吧,先生?」王后問道。

  「聽見了,夫人,我期待著陛下的公正處理。這樣,我將再見到我的朋友了,對不對,夫人?陛下想必聽懂我的話的意思吧?」

  「是的,先生,您就會見到他們。不過,順便問一下,您是投石黨人,對嗎?」

  「夫人,我為國王效勞。」

  「是的,照您的方式效勞。」

  「我的方式是所有真正的貴族的方式,我不知道還有另外的方式,」阿多斯傲慢地回答說。

  「您好走啦,先生,」王后說著,做了一個要阿多斯離開的手勢,「您已經得到了您指望得到的東西,我們也知道了所有我們指望知道的事情。」

  接著,當門簾在阿多斯的身後又落下來以後,她對馬薩林說:

  「紅衣主教,在這個無禮的貴族還沒有走出院子以前,派人把他抓起來。」

  「我也是這樣想的,」馬薩林說,「我很高興陛下給我這樣的命令,這正是我要向陛下請求的。這些魯莽的漢子想把另一位君主統治時期的傳統帶到我們的時代來,太礙我們的事了,既然已經有兩個給抓住了,我們就再加上第三個。」

  阿多斯完全沒有受王后的矇騙。他在王后說話的聲調裡聽出某種叫他不安的味道,她一方面答應他的要求,一方面又好像在威脅他。不過他不是那種僅僅產生一點兒懷疑就向後退卻的人,特別是人家已經明確地告訴他就將再見到他的朋友以後。他在一間在他受到召見的書房隔壁的房間裡等待著,等待別人把達爾大尼央和波爾朵斯送來,或者來找他領他去見那兩個朋友。

  他在靜等的時候,走到窗口,不由自主地向院子裡望。他看到巴黎的代表團走進院子,他們是來確定舉行會議的地點,同時向王后致敬的。代表團裡有最高法院的參事,院長,律師,在他們當中還有幾個軍人。在鐵柵欄門外面一個人數眾多的護送隊等候著他們。

  阿多斯看得非常注意,因為他相信在這群人當中認出了某一個人,就在這個時候,他覺得有人輕輕地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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