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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蒙面人 雖然還只是下午四點鐘,但是天已經全黑了。雪下得很密,一落下來就凍住。阿拉密斯也回來了,他看到阿多斯即使還有知覺,至少也筋疲力盡地癱在那兒。 聽到他的朋友說話,伯爵從他陷入的麻木狀態中醒了過來。 「是呀!」阿拉密斯說,「被天命擊敗了。」 「擊敗了!」阿多斯說。「祟高而又不幸的國王!」 「您受傷啦?」阿拉密斯問。 「沒有,這是他的血。」 伯爵擦了擦前額上的汗。 「當時您在哪兒?」 「在你們把我留下來的地方,斬首台下面。」 「您全都看見了?」 「不,是全都聽見了,但願以後再也不要遇到像剛才經過的那樣的時刻,我是不是頭髮都變白了?」 「您知道我寸步也沒有離開他?」 「我聽見您的聲音,直到最後那一劉。」 「這是他交給我的勳章,」阿拉密斯說,「還有我從他手中拿下來的十字架;他希望這兩件東西能帶給王后。」 「這兒有一塊手帕,用來包它們吧,」阿多斯說。 他從口袋裡掏出那塊沾上了國王鮮血的手帕。 「現在,」阿多斯問,「那具可憐的遺體是怎樣處理的。」 「根據克倫威爾的命令,用王室的禮儀對待國王。我們將他的遺體放進一口鉛制的棺木裡,好幾個醫生忙著用防腐香料來保護慘不忍睹的遺骸,等他們忙好以後,國王的棺木就要放到點著蠟燭的靈堂裡。」 「真是嘲諷!」阿多斯憂鬱地低聲說道,「用王家的禮儀對待被他們殺害的人。」 「這可以證明,」阿拉密斯說,「國王死了,可是王權沒有死。」 「唉!」阿多斯說,「他也許是世界上最後一位有騎士精神的國王了。」 「好啦,您不用太悲痛了,伯爵,」在樓梯上傳出一個粗大的嗓門,同時響起了波爾朵斯大步上樓的聲音,「我們都是要死的,我可憐的朋友們。」 「您回來遲了,我親愛的波爾朵斯,」拉費爾伯爵說。 「是的,」波爾朵斯說,「在我回來的路上,有許許多多人,所以走不快。那些混蛋還跳舞,我抓住一個傢伙的脖子,我相信幾乎快掐死他了。正在這時候,來了一支巡邏隊。幸好我和他個別打交道的那個人有好幾分鐘說不出話來。我趁這個機會溜進了一條小街裡,從這條小街又走到另一條更小的街,於是我迷了路。我不熟悉倫敦,我又不會講英語,我原以為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了,最後我還是到了這兒。」 「可是達爾大尼央呢,」阿拉密斯說,「您沒有見到他嗎?他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我們在人群裡給擠散了,」波爾朵斯說「雖然找拼命找,也沒有找到他。」 「啊!」阿多斯痛苦地說,「我,我倒看見過他;他在觀刑的人群中的第一排,那個位置挑得十分好,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總之,這個場面是難得一見的,他也許很想從頭看到結束才走。」 「哎呀!拉費爾伯爵,」一個平靜的聲音說,雖然一路匆匆跑來,顯得有些低沉,「您在說不在場的人壞話?」 這個指責傷害了阿多斯的心。可是,達爾大尼央站在那些愚蠢冷酷的人的第一排給他的印象太深了,所以他只好回答說: 「我沒有說您的壞話,我的朋友。大家都在為您擔心。我是說您剛才在什麼地方。您和查理國王並不熟悉,對您來說,他只不過是一個外國人,您沒有必要非愛他不可。」 他一面說一面把手伸給他的朋友。可是達爾大尼央裝作沒有看到阿多斯的動作,把手藏在披風底下。 阿多斯只好把手慢慢地放下來。 「哎呀!我累壞了,」達爾大尼央說著,坐了下來。 「喝一杯波爾圖酒吧,」阿拉密斯拿起桌上的酒瓶倒滿了一酒杯,「喝吧,這會提您精神的。」 「對,我們喝酒吧,」阿多斯說,他已經感覺到這個加斯科尼人的不快,想和他碰碰杯,「我們喝酒吧,然後離開這個可惡的國家。您知道,小帆船正在等待著我們,我們今晚就動身,在這兒我們沒有什麼事好幹了。」 「您太心急了,伯爵先生,」達爾大尼央說。 「這塊流滿鮮血的土地像火一樣在燒我的腳511,」阿多斯說。 「我呢,這兒的雪卻讓我覺得清涼,」加斯科尼人平靜地說。 「可是,既然國王已經死了,」阿多斯說,「您說我們還有什麼事可做呢?」 「那麼說,伯爵先生,」達爾大尼央帶著隨隨便便的神情說,「您沒有看到在英國還有您應該做的事嗎?」 「沒有什麼事做了,沒有什麼事做了,」阿多斯說,「除了懷疑天主的仁慈,鄙視自己的無能。」 「好呀!」達爾大尼央說,「我,我窩囊,我沒有心肝,愛看熱鬧,我擠在離斬首台三十步遠的地方,是為了能更清楚地看國王的腦袋怎樣掉下來,而這個國王我是不熟悉的,而且看起來,他和我也毫不相干,可是,我的想法卻和伯爵先生不一樣,我留下來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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