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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讓達爾大尼央說下去,您知道他是足智多謀的人,」阿多斯說。

  「毫無疑問,」達爾大尼央說,「應該到一個別人不會來找我們的地方去。他們無論如何是不會到清教徒當中來找我們的,所以我們就去跟清教徒混在一起。」

  「好呀,夥計,好呀,真是了不起的主意,」阿多斯說,「我本來要提出來的,讓您先說了。」

  「您的意見也是這樣嗎?」阿拉密斯問。

  「是的。他們認為我們是想離開英國,所以會到各個港口搜尋找們,在這段時間裡找們卻和國王一同到了倫敦;一旦到了倫敦,我們就無法給人找到了,在一百萬人當中要藏身是不難的。況且,」阿多斯對阿拉密斯看了一眼,又說下去,「一路上也許還會遇到什麼好機會。」

  「對,」阿拉密斯說,「我明白了。」

  「我,我可一點兒也不明白,」波爾朵斯說,「不過沒有關係,既然這是達爾大尼央也是阿多斯的意見,那總是最了不起的。」

  「可是,」阿拉密斯說,「我們不會引起哈裡森上校的懷疑嗎?」

  「嗨,見鬼!」達爾大尼央說,「我正是要在他身上打主意呢。哈裡森上校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在克倫威爾將軍那兒看見過他兩次,他知道我們是馬薩林大人從法國派來的。他把我們看成像弟兄一樣。此外,他不是屠夫的兒子嗎?對不對?那好,波爾朵斯可以向他露一露怎樣一拳打死一頭牛的本領,我呢,給他看看怎樣抓住牛角摔倒一頭公牛,這祥就能騙得他的信任。」

  阿多斯笑了。

  「您是我認識的夥伴中最傑出的一個,達爾大尼央,」他伸出手來,和加斯科尼人握手,「我又找到了您,真是太高興了,我親愛的孩子。」

  我們都知道阿多斯在心情最激動的時候,就把達爾大尼央叫做「孩子」。

  這時候,格力磨從房間裡走出來。受傷的人已經包紮完,他覺得好一些了。

  四位朋友和他告別,問他有沒有口信要帶給他的哥哥。

  「請對他說,」這個正直的人回答說,「要他告訴國王,我沒有給打死;我雖然微不足道,可是我相信陛下會以為我已經死去而責備自己.並且會為我惋惜。」

  「請放心,」達爾大尼央說,「在今天晚上以前,您哥哥就會知道這件事。」

  這一小隊人馬重新上路,一路上不用擔心迷路,因為他們想跟蹤的人在穿過的原野上留下了清楚的蹤跡。

  這樣靜悄悄地走了兩個小時,達爾大尼央走在最前面。在一條路的拐彎處,他站住了。

  「哈哈!」他說,「我們要追的人就在那邊。」

  果然,在大約半法裡遠的地方出現一大隊騎馬的人。

  「我親愛的朋友們,」達爾大尼央說,「你們把劍交給末司東先生,以後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他會再還給你們,你們可不要忘記你們是我們的俘虜。」

  跟著,他們驅馬快步向前,雖然馬都有些勞累了。不一會,他們就趕上了押送國王的隊伍。

  國王走在最前面,四周圍著哈裡森上校團裡的一些士兵,他鎮定自若,始終那樣威嚴,顯出他一種堅定的毅力。

  他看到了阿多斯和阿拉密斯,以前別人不讓他有時間和他們告別,現在他們就和他相隔幾步遠,儘管他相信他們也成了俘虜,可是他在這兩位貴族的眼神雖可以看出他們仍然是朋友,他的蒼白的臉高興得發紅了。

  達爾大尼央趕到隊伍的頭上,讓他的兩位朋友給波爾朵斯照看,他直奔到哈裡森那兒。哈裡森因為在克倫威爾那兒見到過他,所以果然認出了他。哈裡森很有禮貌地接待他,就像有他那種身分和個性的人應該做的那樣。達爾大尼央原來預料的沒有錯上校並沒有,也不可能有絲毫懷疑。

  隊伍停住不走了,暫時休息是讓國王吃晚飯。不過這一次 防範得特別嚴密,免得他再想逃走。在客店的大房間裡,給國王放了一張小桌子,軍官們坐的是一張大桌子。

  「您和我一起吃飯嗎?」哈裡森問達爾大尼央。

  「哎呀!」達爾大尼央說,「這叫我太高興了,不過我有一個同伴,杜·瓦隆先生,還有兩個我不能離開的俘虜,全都來了,您的桌子是坐不下的。可是我們另外想個好辦法,請您叫人在房間角落裡給我們擺一張桌子,再從您的飯菜中分一些您認為合適的給我們,因為,不然的話,我們就都要餓死了。這等於我們在一起吃晚飯,因為我們是在同一間房間裡呀。」

  「行,」哈裡森說。

  事情就照達爾大尼央希望的那樣安排好了,當他再回到上校身邊的時候,他看到國王已經在那張小桌子前面坐下,帕裡在伺候著他。哈裡森和他手下的軍官同坐一張桌子。在角落裡,那兒的位子是留給他和他的同伴的。

  清教徒軍官坐的是一張圓桌子,也許是碰巧,也許是考慮欠周,哈裡森的背對著國王。

  國王看見這四位貴族進來,不過他裝出毫不注意他們的樣子。

  他們走到留給他們的桌子前坐下,特地都避免背朝著人,所以他們能面對著軍官的桌子和國王的桌子。

  哈裡森要好好招待他的客人把他桌子上最好的菜送給他們,四位朋友感到不幸的是沒有葡萄酒喝。阿多斯對這件事全無所謂,但是達爾大尼央、波爾朵斯和阿拉密斯每次不得不喝啤酒這種清教徒飲料的時候,都要皺眉頭。

  「上校,說真心話,」達爾大尼央說,「我們對您的親切招待十分感謝,因為,如果沒有您,我們可能就吃不上一頓晚飯了,就像我們沒有吃到午飯一樣。我這位朋友杜·瓦隆先生和我一樣感謝您,因為他餓壞了。」

  「我現在還餓呢,」波爾朵斯說,同時向哈裡森上校行禮。

  「你們遇到了什麼重大的事情,因此沒有吃到午飯?」上校笑著問。

  「由於一個非常簡單的原因,上校,」達爾大尼央說。「我急著要趕上您,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順著您走過的路走,一個像我這樣的老司務長本來是不應該這樣做的,他應該知道一支像您率領的這樣英勇的好隊伍經過的地方,不會剩下一點兒東西。後來我們走到一幢在樹林邊上的漂亮小房子,紅屋頂,綠板窗遠遠望去,有一種喜氣洋洋的樣子,叫人越看越愛看。我們原來想在裡面找到幾隻母雞,準備烤烤吃,再能找到一些火腿,打算放在鐵架子上烤,可是全都沒有看到,只看見一個可憐的傢伙,渾身都是……您一定理解我們是多麼失望。見鬼!上校請代我向您那位打了那麼一下的軍官表示祝賀,那一下打的真漂亮,連我的朋友杜·瓦隆先生都大為讚賞,因為他也是喜歡客客氣氣地動動拳頭的。」

  「是呀,」哈裡森笑著說,同時朝著同桌的一個軍官望去,「只要格羅洛負責幹這種事情,就用不著其他的人以後再去幫忙。」

  「啊!是這位先生,」達爾大尼央一面向那個軍官行禮致敬,一面說,「我很遺憾,先生不會說法語,否則我要親口對他表示祝賀。」

  「我準備接受您的祝賀,並且也要親口向您祝賀,先生,」那個軍官用相當流利的法語說道,「因為我在巴黎待過三年。」

  「太好了,先生,我迫不及待地要對您說,」達爾大尼央繼續說.「那一下打得真准.您幾乎把您那個人打死了。」

  「我相信他已經打死了,」格羅洛說。

  「沒有死。就差那麼一點點這是真的,但是他沒有死。」

  達爾大尼央說話的時候,向帕裡看了一眼,帕裡正站在國王前面,臉上像死人一樣灰白。這一眼就是告訴他這個消息是特地說給他聽的。

  國王也聽到了這段談話,他心裡感到難以形容的悲痛,因為他不知道這個法國軍官說這些有什麼用意,那些殘酷的細節,敘述起來口氣卻是那樣毫不在意,他感到氣憤。

  一直聽到達爾大尼央最後兩句話,他才自由地喘了一口氣。

  「見鬼!」格羅洛說,「我原來還以為幹得很成功呢。如果那個混蛋的房子離此地不是這樣遠,我一定回去把他結果掉。」

  「要是您擔心他恢復知覺,那就應該這樣做,」達爾大尼央說,「因為您知道,頭上受的傷不會立刻致人死命,過一個星期,就會好的。」

  達爾大尼央又向帕裡看了一眼,帕裡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神情,查理微笑著向他伸出了手。

  帕裡向他主人的手彎下身丟,恭敬地親它。

  「達爾大尼央,」阿多斯說,「您的敬是一個守信用的人,又是一個才智過人的人。可是,您認為國王怎麼樣?」

  「他的外貌完全改變了我以前的看法,」達爾大尼央說,「他看上去既高貴又和藹。」

  「是的,可是他讓自己給人抓住,」波爾朵斯說,「這是犯了一個錯誤。」

  「我真想舉杯祝國王健康,」阿多斯說。

  「那麼,讓我來為健康乾杯吧,」達爾大尼央說。

  「好,」阿拉密斯說。

  波爾朵斯望著達爾大尼央,對這個加斯科尼的頭腦能不斷地給他的同伴提供好主意感到說不出的驚訝。

  達爾大尼央舉起他的無腳錫杯,倒滿酒,然後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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