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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那好!」加斯科尼人繼續說,「您想必聽說過他腕力極大和善於擊劍。」

  「您就是達爾大尼央先生?」

  「我就是。」

  「那麼,您上這兒來是為了保護他的嗎?」

  「他?……他是誰…?」

  「我們尋找的人。」

  「我仿佛覺得到了諾阿西」達爾大尼央接下去說,「我完全進入了一個謎語的王國。」

  「喂,您回答呀!」還是那個傲慢的聲音說,「您在這些窗子底下不是等他嗎?您上諾阿西來不是為了保護他嗎?」

  「我什麼人也不等,」達爾大尼央說,他漸漸變得不耐煩了。

  「我除了保護我自己以外,不打算保護任何人;不過,我保護我自己可兇猛得很,我事先警告您。」

  「很好,」那個聲音說,「您從這兒走開,離開我們這個地方!」

  「從這兒走開!」達爾大尼央說,這個命令妨礙他實行他的計劃,他很不高興,「這可不容易。因為我累得站也站不住了,我的馬也一樣。除非您能想法子在附近給我弄到吃睡的地方。」

  「您這個無賴!」

  「哎!先生!」達爾大尼央說,「我請您說話掌握點分寸,因為,如果您再說一遍像這樣的話,不管您是侯爵,還是公爵,是親王還是國王,我都會叫您把這句話吞進肚子裡去,您聽明白了沒有?」

  「算了,算了,」那個領頭的說,「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說話的肯定是一個加斯科尼人,不是我們要我的人。今天晚上我們白忙了,我們走吧。達爾大尼央先生,我們會再見面的。」領頭的提高了嗓門又說了一句。

  「是的,不過您再也不會占這樣的便宜,」加斯科尼人嘲弄地說,「因為當您再碰到我的時候,也許您是單身一人,又是在大白天。」

  「很好,很好!」那個聲音說,「先生們,上路吧!」

  那班人低聲埋怨咒駡著,朝著巴黎的方向奔馳面去,在黑暗中消失了。

  達爾大尼央和布朗舍依舊保持著防禦的姿態,過了一會兒,聲音愈來愈遠,他們才把劍擂進鞘裡。

  「傻瓜,你看得很清楚,」達爾大尼央平靜地對布朗舍說,「他們要找的人不是我們。」

  「那麼是什麼人呢?」布朗舍問「說實話,我也一點兒不知道,這和我沒有多大關係,對我說來最重要的是能走進耶穌會修道院。好,上馬吧,我們趕去敲門。見鬼,無論如何他們不會把我們吃掉的。」

  達爾大尼央騎上了馬,

  布朗舍剛上了馬,突然一個沉重的東西出乎意外地落到他的馬屁股上面,馬站不住了。

  「哎!先生!」布朗舍叫起來,「我後面有一個人!」

  達爾大尼央轉過身來,果然看到在布朗舍的馬上有兩個人影。

  「這可是魔鬼在追趕我們!」他一面叫,一面抽出劍來,準備攻打那個新來的人。

  「別打,我親愛的達爾大尼央,」這個人說,「不是魔鬼,是我,是阿拉密斯。快跑,布朗舍,到了村子頭上,向左轉。」

  布朗舍帶著身子後面的阿拉密斯,跟在達爾大尼央後面向前奔,他開始相信他做了一個荒唐的、亂七八糟的夢。

  [注]

  137 本書中的法裡是古法裡,約合四公里。

  138 隆格維爾夫人(1619-1679),公爵夫人,反對馬薩林,在投石黨運動中起重大作用。

  139 拉封丹(1621-1695),法國寓言詩人。

  140 孔代親王是隆格維爾夫人的弟弟。

  141 拉羅什富科是當時家族。

  142 布裡丹是法國十四世紀的一個經院學者。布裡丹的驢子原說一頭又饑又渴的驢子處在一桶水和一份燕麥飼料當中,兩邊距離相等,不知先喝還是先吃。比喻人受到雙方吸引,無法選擇。

  第十章 埃爾布萊神父

  到了村子頭上,布朗舍照阿拉密斯叮囑的,轉向左邊,在一扇有燈光的窗子下面站住。阿拉密斯下了馬,拍了三下手。窗子立刻打開了,放下一把繩梯。

  「親愛的,」阿拉密斯說,「如果您原意上去,我非常高興接待您。」

  「哎呀,」達爾大尼央說,「進您的住所都要照這個法子嗎?」

  「晚上過了九點鐘,非得用這個該死的法子不可!」阿拉密斯說;「修道院的規定是非常嚴的。」

  「對不起,我親愛的朋友,」達爾大尼央說,「我似乎聽見您說了『該死的』三個字!」

  「您這樣認為,」阿拉密斯笑著說,「那就是可能的;親愛的您想像不到,我親愛的,在這些可惡的修道院裡,大家養成了多少壞習慣,這些教士們待人接物真叫人討厭,我卻不得不和他們在一起生活!可是,您不上去嗎?」

  「您先上,我跟在您後面。」

  「就像已故的紅衣主教對先王說的:『陛下為您指路。』」

  阿拉密斯輕快地爬上繩梯,片刻間他就爬到了窗門。

  達爾大尼央跟在他後面往上爬,可是爬得很慢,看得出來這樣上樓的方法達爾大尼央沒有他的朋友那樣習慣。

  「對不起,」阿拉密斯看到他那樣笨手笨腳的樣子,說道,「如果我早知道有這個榮幸得到您的拜訪,那我就叫人把園丁的梯子搬來了,可是對我一個人來說,用繩梯就很夠了。」

  「先生」布朗舍看見達爾大尼央就要爬到窗門,說道,「這對阿拉密斯先生很合適,對您也很合適,必要的時候,對我也會是合適的,可是兩匹馬卻不能爬這樣的梯子。」

  「我的朋友,您牽它們到那邊棚子裡去,」阿拉密斯說,同時指給布朗舍看造在田野上的一座房子,「您在那兒找得到給它們吃的草料和燕麥。」

  「可是,給我吃的呢?」布朗舍說。

  「您回到這扇窗子底下,拍三下手,我們就會叫人把吃的送給您。放心好了,該死的傢伙,在這兒是不會餓死的,去吧!」

  阿拉密斯拉上了繩梯關上了窗子。

  達爾大尼央仔細看這間房間。

  他從來投有見過像這樣的充滿軍人色彩又是如此優雅的房間,在每個角上都裝飾著一組一組武器,是各種可以看見可以摸到的劍,還有四幅大畫像,畫的是身穿戎裝的洛林143紅衣主教,黎塞留紅衣主教,拉瓦萊特紅衣主教144和波爾多145大主教。說真的,此外就沒有什麼能表明這是一位神父的住所了。帷慢是花緞做的,地毯是阿朗松146出產的,那張床裝飾著花邊和床罩尤其像一個愛漂亮的年輕女人的床,哪兒像一個修道苦行誓願進入天堂的人的臥榻。

  「您在看我的破房間,」阿拉密斯說。「啊!親愛的朋友,請原涼我。我有什麼辦法!我住得像一個查爾特勒修會147的修士一樣。可是您東張西望在找什麼呢?」

  「我在找給您丟繩梯的人,我沒有看見一個人,可是繩梯不會自己落下去的。」

  「不會,那是巴汕丟的.」

  「哈!哈!」達爾大尼央說。

  「不過,」阿拉密斯繼續說,「我的巴汕是一個訓練得很好的僕人,他看到我不是一個人回來,為了謹慎起見,像躲起來了。請坐,親愛的朋友,我們談請吧。」

  阿拉密斯把一隻大安樂椅推給達爾大尼央,達爾大尼央躺了下來,臂肘支在扶手上。

  「先說說,您和我一起吃晚飯,是不是?」阿拉密斯問。

  「是的,如果您願意的請,」達爾大尼央說,「甚至可以說我非常高興,我對您老實說,走了這麼長的路我的胃口好極了。」

  「啊!我可憐的朋友!」阿拉密斯說,「因為沒有想到您來,您只好吃一頓粗茶淡飯。」

  「莫非我要受到傷心鎮的炒雞蛋和所議論的天主所踢的食物的威脅了?是不是像以前您叫做菠萊一類的東西148?」

  「啊!應該指望,」阿拉密斯說,「靠了天主和巴汕的幫助,我們會在可敬的耶穌會神父的食品櫥中找到好吃的東西。」

  「巴汕。我的朋友,」阿拉密斯說,「巴汕,上這兒來。」

  房門打開了巴汕走了進來,不過在看到達爾大尼央的時候,他叫了一聲,仿佛是一聲失望的叫喊。

  「我親愛的巴汕,」達爾大尼央說,「我很高興看到您說謊說得那樣泰然自若,甚至是在一座教堂裡」

  「先生,」巴汕說,「我從可敬的耶穌會神父那兒聽說過,一個人只要出於善意是可以說謊的。」

  「說得對,說得對,巴汕,達爾大尼央餓壞了,我也一樣,您想辦法弄些好吃的東西來給我們吃晚飯,特別是要好酒。」

  巴汕彎了彎腰,表示遵命照辦,然後又歎了口粗氣走了出去。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親愛的阿拉密斯,」達爾大尼央說,他的眼睛從房間移回來看房間的主人,完成了從看家具開始到看服裝結束的觀察,「告訴我,當您掉到布朗捨身子後面的時候,您是從什麼鬼地方來的?」

  「見鬼!」阿拉密斯說,「您看得請清楚楚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從天上!」達爾大尼央搖搖頭說,「我看您這個樣子不像是從那兒來,也不像是上那兒去。」

  「我親愛的朋友,」阿拉密斯說,同時顯出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氣,那是達爾大尼央在阿拉密斯做火槍手的時候從來沒有著見過的,「如果我不是從天上來的,至少我是從天堂出來的,這差不多完全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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