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二十年後 | 上頁 下頁


  羅什福爾聽到這句問話不禁顫抖了一下。

  「可是,」他說,「我覺得閣下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這件事。」

  「我嗎?一點兒也不知道!在巴士底獄裡有許多黎塞留先生在世的時候關進去的犯人,我甚至連他們姓甚名誰都不曉得。」

  「不過,我,就是另一回事了,大人!您知道我的名字,因為是根據閣下的一道命令我從薩特萊給轉送到巴士底的。」

  「您這樣認為嗎?」

  「我完全相信。」

  「對,果真如此,我想我記起來了;當年您不是拒絕為王后去布魯塞爾做一次旅行嗎?」

  「啊,啊!」羅什福爾說,「這便是真正的原因嗎?我五年來一直在找這個原因。我真幼稚,沒有找到它!」

  「可是我並沒有對您說這便是逮捕您的原因,我們談清楚,我是向您提提這個問題僅僅如此:您不是拒絕去布魯塞爾為王后效勞嗎?而當時您已經同意為已故的紅衣主教去那兒效勞。」

  「正是因為我已經為已故的紅衣主教去布魯塞爾效勞,所以我不能再為王后回到那兒去效勞。我在布魯塞爾陷入可怕的境地。那時候正好夏萊76密謀反叛,我去那兒是為了摸清夏萊和奧地利大公的聯繫。就在那時候,我給人認出來了,幾乎給剁成肉醬。難道您還想我再回到那兒去嗎!如果再去的話,不但不能為王后效勞,反而會害了王后。」

  「是呀,您明白了吧,好意結果受到了曲解,我來愛的羅什福爾先生。王后在您的拒絕當中只看到一種單純的拒絕表示,王后陛下她在已故的紅衣主教執政的時候,就對您深為不滿了!」

  羅什福爾輕蔑地微微笑了笑。

  「正是因為我為黎塞留紅衣主教先生盡心效忠,來反對王后,現在他去世了,大人,您應該明白,我會向您盡心效忠,來反對所有的人。」

  「我嗎,羅什福爾先生,」馬薩林說,「我嗎,我不是一個像黎塞留先生那樣的人他追求至高無上的權力;我是一個普通的大臣,作為王后的僕人,所以我自己不需要任何僕人。王后非常容易動怒;她大概知道了您拒絕的事,也許把它看成是對她宣戰,她知道您這個人本領過人,因此也十分危險,我親愛的羅什福爾先生,她就命令我將您逮捕。瞧,這就是您關進巴士底獄的經過。」

  「啊,大人,」羅什福爾說,「我總好像覺得,我進巴士底獄是不是搞錯了……」

  「好好,」馬薩林說,「這一切肯定都會解決的,您是一個會理解某些事情的人,一旦理解以後,您就會努力去做。」

  「這是黎塞留紅衣主教的意見,由於您願意對我說這也是您的看法,我對這位偉大的人物更加敬仰了。」

  「確實如此,」馬薩林說,「紅衣主教先生雄才大略,我望塵莫及,我這個人簡單直爽,胸無城府,我待人坦率完全和法國人一樣,這也叫我常常吃虧。」

  羅什福爾抿緊嘴唇,免得笑出聲來。

  「我直截了當地說吧,我需要一些知心的朋友,忠實的僕人;我說我需要,我的意思就是說:王后需要。我,我只遵從王后的命令辦事,您明白嗎?不像黎塞留紅衣主教先生,他是能為所欲為的。因此我永遠也成不了像他那樣偉大的人物,不過,話說回來,我是一個老實人,羅什福爾先生,我希望我能向您證明這一點。」

  羅什福爾熟悉這種軟綿綿的聲音,在這樣的聲音裡不時發出一聲噓噓聲,就像蝰蛇發出的噝噝聲一樣。

  「我完全打算相信您的話,大人。」他說,「儘管就我這方面來說,我沒有什麼證據可以看出閣下所說的簡單直爽。大人,請不要忘記,」羅什福爾看到首相在盡力想抑制住激動的情緒,他繼續說道,「請不要忘記,五年來,我一直在巴士底獄裡,從一座監獄的柵欄向外望,無論什麼事情都會走樣的。」

  「啊!羅什福爾先生,我已經對您說過,對您坐牢的事,我是沒有一點兒責任的。王后……女人的脾氣,王后的脾氣,又有什麼辦法呢!不過,怎麼來的,也就會怎麼過去,以後大家不會再想到這件事了……」

  「大人,我想像得到她不會再想到這件事,她這五年來待在王宮裡,縱情玩樂,受盡朝臣的奉承,可是我呢,這五年是在巴士底獄裡度過的……」

  「我的天主呀,親愛的羅什福爾先生,您認為王宮是一個十分愉快的住所嗎?並不如此。我對您說實話,我們在這兒也有我們的煩惱。不過,我們不要再談這些了。我這個人一向喜歡爽爽快快。請問,您是不是我們的人呀,羅什福爾先生?」

  「大人,您應該明白,我正求之不得是呢,可是我什麼情況也不知道。在巴士底獄,人們只限士兵和獄卒談論政治,大人,您不會想到,那些人對於當前發生的許多事也幾乎一無所知。我始終是巴松皮埃爾先生手下的人……他還是十七位爵爺中的一位嗎?」

  「先生,他已經去世了,這是一個重大的損失。他是一位對王后忠心耿耿的人,忠心耿耿的人現在太少了。」

  「當然!我完全相信,」羅引福爾說,「你們一有了對你們忠心耿耿的人,就把他們送進巴士底獄。」

  「可是,」馬薩林說,「說來說去,有什麼能證明忠誠呢?」

  「行動,」羅什福爾說。

  「啊!對,行動!」首相思索著說,「可是有行動本領的人在哪兒找得到?」

  羅什福爾搖搖頭。

  「他們到處都有,大人,只不過您沒有好好去找,」

  「我沒有好好找!親愛的羅什福爾先生,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請告訴我知道。您想必在和已故的紅衣主 教先生親密交往當中學會了許多東西。啊!他可真是一位偉大的人物!」

  「大人,如果我對您講一些大道理您會生氣嗎?」

  「我,絕對不會!您知道得很清楚對我什麼話都可以說。我盡力叫別人愛我,而不叫人恨我。」

  「那好,大人,在我的牢房牆上用釘子尖寫著一句格言。」

  「一句什麼格言?」馬薩林問。

  「大人,是這樣,有其主……」

  「我知道了,下面是必有其奴。」

  「不,是必有其僕。這個小小的改動是我剛才對您說到的那些忠心耿耿的人做的,好得到個人的滿足。」

  「那麼,這句格言是什麼意思?」

  「它是說黎塞留先生非常懂得怎樣找到一些忠心耿耿的僕人,而且能找到許許多多。」

  「他呀,是所有的匕首對準的對象!他一輩子都在躲避別人對他的進攻!」

  「可是他全躲開了,反而是那些人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因為如果說他有一些了不起的敵人,那麼他也有一些了不起的朋友。」

  「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認識幾個人,」羅什福爾繼續說,他想,實現對達爾大尼央許下的諾言的時候到了,「我認識幾個人,他們靈活機智,好多次使紅衣主教的判斷失誤;他們勇敢過人,一次次打敗紅衣主教的衛士和密探;這幾個人沒有錢,沒有後臺,沒有勢力,卻使一位王后保留了王冠,讓紅衣主教不得不請求原諒77。」

  「不過,您說到的這幾個人,」馬薩林說,同時心裡暗笑羅什福爾進入了他想引他談的話題,「這幾個人對紅衣主教並不忠心耿耿因為他們一直和他作對。」

  「並非如此,因為他們都得到了較好的報償,不過,他們倒黴的是對剛才您談到的那位您要替她尋找僕人的王后也十分忠誠。」

  「可是您怎麼會知道這一切事情的?」

  「我知道這些事情,是因為這幾個人當時是我的敵人,是因為他們反對我,是因為我竭盡全力傷害了他們,是因為他們也想方設法傷害了我,是因為他們中的一個人我和他又個別打過交道,大約七年以前,他刺了我一劍,這是我第三次受到那同一只手刺的劍……老帳終於算清了。」

  「啊!」馬薩林帶著非常真談的神情說,「如果我認識這樣一些人就好了。」

  「噯,大人,六年多來,您就有這樣一個人待在您的門口,而六年來您一直不把他放在眼裡。」

  「是誰?」

  「達爾大尼央先生。」

  「那個加斯科尼人!」馬薩林裝做十分吃驚的樣子大聲說。

  「這個加斯科尼人曾經救過一位王后,使得黎塞留先生不得不承認,在靈巧、機智和策略這兒個方面,相比之下,他只不過是個小學生。」

  「確買這樣嗎?」

  「就和我現在榮幸地對閣下說這件事一樣真實。」

  「親愛的羅什福爾先生,請稍微對我講一講這回事。」

  「這可太困難了,大人,」這個貴族微笑著說。

  「他本人以後會對我說的。」

  「我不大相信,大人。」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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